前段时间到凤凰一游,回来最大的感慨是,再也不会想去第二次了。
交通不便,坐七个小时大巴的旅途辛劳不说,表面古城镇实则酒吧街的路数也不必赘述,仅呆的两天就发生了几件不愉快的事,让我那几天对那里的印象极差。
先是每条街巷里都会窜出几个老阿姨跟着一路复读机式地念叨要不要扎彩色的头绳,要不要穿苗族服装拍照,要不要坐船游沱江……她们会把你明确的拒绝神奇般地当作应允,进而继续给你“出谋划策”缠个十多分钟也不嫌多,好像你下一步马上就踏上她的船要和她一起飞了。
二则傍晚出去觅食,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时,一小孩完全不顾来来往往的路人,对脚跟前的水沟视而不见,豪爽地向街中心一碗水泼了过去,正好泼中了走在前头的我妈,这时坐在一旁的小孩的妈并没有让小男孩道歉,而是立马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表情傲娇地重复解释,他小孩子不懂事!我一下火了,冲这女人一句,不是不懂事,是没教养!接下来受到了这女人更傲娇的威胁“哎!你什么意思!”噢哟,真的是一个好威风的家长喔。
晚饭的心情自然是没有被破坏,饭后沿着布满小店的江边散步,躲过了白天的烈日和人群,夕阳无限柔和,很是舒爽。一路走来,从小店酒家,慢慢过渡到私人庭院,再到葱郁幽静的小树林,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忽然间不期而遇一块石牌,上面刻有带指向箭头的“沈从文之墓”以及简短的文字介绍。说是不期而遇,是因为前面没有任何预告,错过了都可能不会发觉,最重要的是,顺着箭头方向,是未经整理的碎石堆和泥沙堆。要不是之前石牌上清清楚楚地写了,我还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施工现场,外加工头是个做事邋遢的人,没别的了。怀着一丝惋惜,走上石阶去看看沈先生——已经是个找不到头的荒冢。生前死后如一粒尘埃,任人亵渎,你真是这样的好脾气啊!而此时我又抑制不住心里的不平:因为你写了边城,让大家知道了这个原本是土匪窝的凤凰,而这些你用心去守护的后代,消费了你却将你如此荒弃,遗忘,更或许从来不曾了解过你眼中的凤凰。我最后只得心疼失落地离开,总觉得它已不是我心目中多年幻想的边城。
然而我错了。离开它近十天,尤其再一个人踏上陌生旅途的时候,念及凤凰,脑海里浮现的,是清晨轻霭生烟的僧庐,是傍晚沱江边散步的惬意,是苔痕斑驳错落有秩的石板街……酒店里潮湿的空气,路边死缠烂打的贩卖以及护犊子的悍妇都已经被弱化弱化再弱化——它其实还是我心里那个一般到不了的边城。毕竟美好总是会比糟糕留存得要久,真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这样想着,我似乎就不用再为沈从文杞人忧天了。相信这个土匪窝习性是历来就有,而且中间没有断过,沈从文在写边城的时候,他一定不是不知道一些山野乡民的愚昧,而是选择性过滤掉了他看到的匪气与矇昧,他眼中的边城,依然是如此纯净清澈,他笔下那个从小在边城长大的翠翠,依然是如此一尘不染。能这样过滤地看世事,需要何等智慧与包容!
这就是他的边城,也可以是我们每个人的边城。你的边城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