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会遇见一些贵人。对我来说,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小学时候教语文的张老师了。
张老师四十来岁,个不高,微胖,有一圈的络腮胡,看起来很严肃,孩子们都很怕他。小学一共五个老师,六个年级,一百多个孩子。五个老师除了校长有正式编制,其他的都是代课教师。平时上课,农忙的时候回家插秧收稻。因为待遇低,人员来来去去。张老师从二十多岁一直教书,村子里从父辈到孩子辈,大都是他的学生。
因为经验比较足,张老师一直负责一年级和六年级的语文。小学时候的我,成绩很好,但胆子很小,看见老师就像老鼠看见了猫。每次在学校看见我,张老师都会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要努力学习,争取赶上你姑姑哈。
姑姑是村子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一直是张老师的骄傲。
那时的我,连县城都没去过,大学是个什么,我根本没有概念,但在张老师的鼓励下,小小的心里,早早的埋下了一颗种子:我要努力考大学,将来争取超过姑姑。
张老师上课非常认真。虽然教了几十年的语文,他还是会认真的写教案。那时候我们没有教辅资料,他会四处去找卷子,然后在黑板上一笔一笔的抄下来,带着我们做,那漂亮的板书,常常让我们舍不得擦掉。我们每次的作文,他都会逐一修改,别说错别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放过。我们学的每一篇课文,他都要求我们逐一背诵过关。课间经常是四五个人围在他旁边,叽里呱啦的背书,他微微眯着眼,张大耳朵听。
记得有一次学到一篇叫《琥珀》的文章,字印到书页的夹缝了。我偷懒不想把书掰开,每一行的最后一个字就想当然的读了。我正背着,突然被他叫停。
“一条什么河?”
“小河。”
“你再看看呢?”
我把书页掰开,书上明明写着“一条大河”。老师没说啥,我却羞愧的低下了头。从那以后,我明白了,学习不能投机取巧,做事一定要认认真真。多亏了当年老师严格要求下练就的文字基本功,从上学到工作,我都获益匪浅。
老师一直教导我们:学习要自觉,人前人后一个样。“人前人后一个样”,长大后才发现,这句话看起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并不多。老师的这句话,从小烙在我的骨子里,成为了我的行事为人准则,也让我活的真实,平静,通透。
那时的学习生活条件差,老师总是尽力帮助我们不冻着,不饿着。冬天,仓库改成的教室四面透风。穿着单薄的孩子们冻得瑟瑟发抖。老师带着我们到学校后面的小山坡捡拾柴火,在教室的角落升起火给孩子们取暖。中午的时候在老师们用的那间灶房,把大家铝饭盒里冰冷的米饭烤热。还记得有一次,我忘了带午饭,中午的时候看大家吃饭,只能忍着咕咕叫的肚子待在一边。张老师看见了,把他的午饭给了我。
小学毕业,我如愿考上了镇里的重点初中。那一年,全乡八所学校一共考上了五个孩子,我们班考上了三个。拿成绩那天,老师一向严肃的脸上笑开了花。离开时,他留下了我,再一次的叮嘱:“你是我们村最有希望考大学的。一定要努力啊。”
我不敢辜负他的信任,一路苦读。拿到大学通知书那天,爸爸带着我,绕过了几座山,第一次去了张老师家。老师很激动:“这孩子,从小看着就是能考大学的苗子”。他让师母宰了家里正下蛋的母鸡,做了剁椒鸡。那是我这么多年吃过最好吃的鸡肉。
那些年,张老师一边忙带学生,一边忙着考编。但因为种种原因,到最后也只是一个代课教师。他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只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但在他的教导下,这个位于深山的只有几百人的小村子,走出了五个大学生。
大学毕业后,我到了外地工作,父母也离开了家乡,一直想着要回去看看他,却是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不知老师现在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