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灯》是青山七惠的第一部作品,它在2005年获得了“芥川奖摇篮”之称的日本文艺奖,展现了青山在小说创作上的天赋和功力。这之后,青山七惠又陆续出版了《一个人的好天气》,《温柔的叹息》。《窗灯》里讲述了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最另人印象深刻,讲述一个大学辍学,偶然打工,有着偷窥心理的女大学生绿藻遇到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店主御门姐之后一起居住的看店生活。
初
这部小说不意外地有着青山七惠作品中一贯的文风,平淡、安静、自然,她的文字像平静的海浪,却又不如以往。正如她笔下的故事主人公,绿藻,绿藻并不是一个完全平淡无奇的女大学生,她是一个喜欢窥视别人房间的显得有点特殊的女生,她好奇他人生活,却在面对现实世界里成年关系和感情生活时无所适从,这样的一个矛盾又带有迷惑的心理状态,从始至终伴随着她。
故事的开始只有五个字:
“窗帘在晃动”
“我”偷看的人的笑声从对面空气中传到了耳朵里。
故事中的“我”是十分平凡的一个女大学生,平凡的背景,平凡的逃学经历,甚至平凡的感情,这样看来,一个喜爱偷窥他人的女大学生的结局本应十分潦草,不引人注意,设置不值得描写是吗?青山十分擅长写平淡的故事,而实际上,不得不说她安排的故事结尾也甚是巧妙,“我”(绿藻)和窗那边的人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
青山七惠很擅长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刻画,从单纯地偷窥,到勇于探望窗那边的男孩,青山将大多数笔墨诉诸于女主纠结困扰又不断发展的心理变化。
论及变化,我们应该回到最初。最初的绿藻心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故事的开始,绿藻察觉到自己的偷窥嗜好时,她厌恶,“恶心想吐”,这是她自身的评价。但她又不能不沉溺于此,因为这种偷窥带来的满足感能替代现实感情也未尝不可。
一方面,她对于自己学业上的总结是只喜欢看一些幼稚一点的文库本的学生,对书店有点抗拒,又有点敬畏的普通女子。
另一方面,她的爱情正如她的学业,在面对风情万种的郁门姐时,无疑她是羡慕或嫉妒郁门姐的,她将郁门姐视为她理想的性形象,嫉妒她能周旋于男人之间,得到他们的青睐,洒脱、诚实的性格,但恰恰是这种嫉妒,让她因自己在无法如此坦然的心境中而心生不满、困惑、不安的心情,郁门姐身上有绿藻没有的性格的东西,又或是这与绿藻内心对于爱情、人生的追求不是完全的契合的东西。
中
故事前半段时,绿藻的心理矛盾并没有如此强烈,却在她和郁门姐以及她心仪的老师出现了之后,他们的二人世界带给绿藻的一种隔阂感凸显了心理矛盾:
“虽然来这个店才只有半年,却感觉她就是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期待遇见的人。尽管如此,为什么我就无论经过多久也弄不懂阿姐呢。 ”
在这之前,她也有过觉得自己十分了解阿姐的时刻,而这一刻,她感到了犹疑,在这三人中间,绿藻的矛盾显然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郁门姐和老师的没有理睬更让绿藻开始找寻自我在这个世界中的存在感。她自觉自己的渺小。
郁门姐和老师的愈发平静,预示着暴风雨的即将来临。绿藻对郁门姐的生活是羡慕又有点排斥、对自己的生活矛盾又无从适从,前期的她离开学业、和家长关系不合,埋在心里久久没有爆发的引线就像一根导火索,当她遇到一个自己心仪已久的老师,和被自己有幻想的郁门姐冷淡的一瞬时,也许她积攒的对目前处境所有的不满,自我的无处安放,所有的格格不入混合着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
肮脏、娼妓、勾当, 绿藻将所有粉碎性的话语砸在了郁门姐和老师两人身上。
绿藻通过这些话,是想看到什么呢?是对世界的解释,反驳吗,她的内心如白如此:
“说到底,我最想要看到的,或许并不是人们平平淡淡的生活,而是潜藏在淡漠表情下的矛盾、欲望、因悲伤而扭曲变形的丑陋面孔把。”
绿藻一直是一个人。
一个人在陌生的人群中看着人群,假性亲密的关系背后,她有着矛盾、欲望和悲伤,绿藻真正想看到的可能是透过他人的面孔下的自己,像自己般在嫉妒与固守的迷茫中感觉到矛盾,于是有时也会露出如自己般或嫉妒、或灰暗的面孔。
这里其实不得不提及绿藻拥有的自我意识,只不过她的自我意识不够坚定,需要不断向外界进行试探,没有达到可以非常融洽、舒服自处的状态。而令她难过的一点是,当她将自我矛盾的心理抛出去的那一刻,无论是郁儿姐还是老师都十分冷淡的敷衍,但这对于一个一直无法很好处理自我与世界关系的孩子而言,像是扔一个十分沉重的包袱,扔出去的那一刻以为如释重负,却在转瞬又没有答案地被扔了回来。
也许应该庆幸,绿藻没有选择将自己的不快压抑到最后不了了之,而是将内心的不满、困惑、郁结已久的矛盾鼓起勇气地袒露了出来。
这是绿藻在自我和世界以及他人抗争的旅途中值得赞赏的一瞬,即使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她长期压抑的缘故,但在这一刻,她已经有了想要面对自己的潜意识、矛盾的意识。
尾
包袱之后,郁门姐和老师的敷衍已经是世界给她的答案。
而在文末,关于矛盾的答案,青山七惠也一直没有给出,但是绿藻发现窗外但男人也如她偷窥他般偷窥郁门姐:
我也曾经这样窥视过吧,而且也曾这样被看过吧。
她释然地说。在这一刻,我想绿藻并不像故事的前半段那样一直地孤独。其实她也忘记了,每个人或多或少只是一个人,绿藻的答案也许始终无法在他人的人生中去追寻。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透过窗户的纱帘,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一个别人世界的轮廓,但谁说现实中的他人,其实也和窗户里的人一样。
故事的最后,她笑了起来,朝窗户外面的那个和她有同样行为的男生挥了挥手,她和这个世界和解了吗?也许没有,也许有,故事没有写完,但至少,她坦然放松了许多,她开始学会和自我进行和解,而青山七惠以她平淡自然的文字结尾,也许是想告诉我们,这样也不错。
不得不说,故事的风平浪静和文字的平淡清丽和绿藻内心的暗潮汹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有青山七惠可以做到,不禁让人感慨作者精致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