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乔乔费力地读着外公从前的一本泛黄的老书,最后一个字怎么也看不清。
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外公的衣边,“外公外公……”
外公摘下老花眼镜含笑望着自己这个聒噪得像只小鸭子般的孙女,“怎么了,乔乔?”
“外公,这最后一个字是什么啊?”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装着满满的疑惑,看着这双眼外公不禁想起另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
安生站在清桥上向远方眺望,杨柳枝长长摇曳,落在岸上,微风吹过,如女子的秀发飘入水中,为水抹上明媚的色。河水清澈见底得能看到水下柳叶般的小鱼被惊动,飞快地窜走,只留下长长的水波纹证明它曾经来过。
清桥伫立于河上,弯弯的桥身容桥上的人踏过,也容桥下的船穿过,犹如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宽容地包容着一切。
一只小船经过桥下,轻快地游动,船头一位老人轻轻摇桨,船尾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娃,她将脚荡入水中,清冽的水洗涤她那柔嫩洁白的小脚,河上回荡着她稚嫩的音色:“水乡歌儿多呦啰喂,一只小船一支歌呦啰喂,歌声催开千张网,网来鱼虾一箩箩呦啰喂……”孩子清澈的眼眸中映出河岸边陈旧的青石板、朴素的青瓦房、临近中午房上飘起的青色炊烟……这里的一切都是青青的、轻轻的、清清的,这里就是江南。
远处细细密密的青瓦覆在白墙之上,江南特有的朦胧的雨柔化了本应鲜明的黑白边际,让一切看起来柔和得不可思议。
江南,连雨也下得这般与众不同,雨不会匆忙坠下,而会在空中跳着一支飘逸的舞缓缓谢幕,那么轻,那么柔地飘下。雨滴落在青瓦上,将瓦的颜色染得更加柔和;落在青石板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形状各异的小水塘;落在河里,涟漪一圈一圈泛起,在水上开出清丽的花。雨将江南晕染开来,把清晰的边角柔化,配合着青色的雾气,使江南看起来宛如蓬莱仙岛,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简笔勾勒,神韵立显,这可真是一幅千金不换的泼墨画啊!
绵柔的雨滴在青瓦上发出“嗒嗒”声,拍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啪”声,落入河中发出“嘀嘀”声……各种混杂的声音糅合在一起,俨然是一座古风乐坊的合奏。
安生看得痴了,竟是站在桥上迈不开双腿了,直到一缕幽香划过他的鼻息,该如何描绘这一缕香气呢?暗香浮动,想触触不到,想抓抓不住,像是融于江南景致中一般,但却又鲜明地浮现出来,就像油一般,与水混合,却不融合于水。
安生如同猛然从梦中惊醒一般,转身便看到一个背影,那是一个怎样的背影啊!挽着一个传统发髻,身着一件白底蓝纹的旗袍,蓝纹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蓝纹覆于白底,却又融于白底,一双白色高跟鞋显得人格外高挑,女子手执一把油纸伞,袅袅前行。旗袍就像这个女子的第二层肌肤一般紧密贴合,将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衬得格外迷人,就像一只沉淀历史、线条优美的青花瓷花瓶。
安生忍不住发出了声音:“你等等。”
女子转过身来,那一双眼灵动可爱,眼波流转,声音温润,“有什么事吗?”
…………
“外公外公,你发什么呆啊?”乔乔用力晃动着外公的手臂,将他从回忆中惊醒,“外公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乔乔嘟起嘴来:“这最后一个字到底是什么嘛?”
“是什么啊……”他努力回想着。
“是梦,老头子你真是老了,记忆力不行了,年轻时候你一天要念三遍给我听呢!”外婆走了过来,扶起外公,“走,我们出去转转,一天到晚坐在家里都要得老年痴呆了。”
乔乔依旧一个字一个字读着老书,翻过某一页的时候,书中掉落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白底蓝纹旗袍的女子和一个戴着眼镜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