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两年零三个月的重修之后,风吹镇上的展览馆又开放了。
展览馆不大,可它却是小镇的一大招牌。而招牌中的招牌正是其中收藏的铠甲。这些铠甲大多有些年头了,据说是这展览馆的创始人花了能买下那一条街的钱才弄到手的。创始人去世之后,遗嘱的一项便是将展品捐给镇政府,向镇民免费开放。在整修过程中,镇委会从外面请了专人修复维护这些铠甲(当然也有其他展品),想必又是一副崭新的样子。并且附近花店的老板娘前些天去了之后告诉我,说是新开了一个蜡像区,非常值得一看。
“行了行了,准你今天的假。”师父叹了口气,“我就不去了,忙得很呢。这该死的驻地述职报告,我都不知道写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我本来以为从圣殿画传送门过去已经非常快了,可是我低估了居民们的热情。队伍早就从门口排到了街对面,我开传送门还差点开到人堆里。好不容易排队进去了,却发现只能踮着脚才能看到。
看着那些锃光瓦亮的铠甲英武地立在展台上,我的思绪不禁回到了那天师父带我来参观的下午。那时候我刚来风吹镇,师父不止一次说这展览馆里的铠甲很有意思。
“你看,这些是什么?”师父指着一副铠甲的小臂处。
我凑近仔细看了看。银白色的表面上有几片若隐若现的刻痕。“像是炼金术的符文。这应该是……爆裂咒,近身搏击用的。”
师父赞许地点点头。“几百年以前炼金公会还没成立的时候,确实有不少炼金术士在民间当铁匠,因此才有了这些作品。”
而现在我想靠近一点看都办不到了,因为人实在太多。我只能站在离一副手握长剑的骑士全身板甲十米的地方看着。那长剑尤为精美,大概有一米半长,剑身纤细,寒光闪闪。
人群越来越挤,我也逐渐看不真切。那骑士的持剑手似乎动了一下。是我眼花了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雷霆击中大树一般猝不及防。只见那骑士抬起胳膊手腕翻转,一剑劈碎了厚实的玻璃——然后鲜血与尖叫就和那玻璃一样在人群中碎开了。
骑士舞剑如风,一瞬间三个人已倒在剑下。那纤长美丽的白色死神将活人如奶油般切开刺穿。“住手!”我尖叫道,搓出一个魔法弹击向骑士的脑袋。人群开始奔逃四散。
魔法弹击中了目标,但似乎根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防护符咒还挺强。”我暗忖道,眨眼间骑士就挺剑向我刺来。我勉强侧身躲过,并画出奥兰之盾抵挡。
“铮”的一响,我手中的奥兰之盾坚持不住,化为碎片。我隐约看到剑上的刻纹。这把剑绝对可以作为一个炼金术士一辈子的得意之作。
“看来这必定是一场恶斗。”我向后跳开几步,双手结印,一柄深红色的长剑出现在我左手。同时我悄悄将一部分魔力运送到右手拇指。
骑士的利刃再度袭来,而我早有准备。左手反射般扬起,手中红色魔剑如同蛇一般缠住了骑士的剑。我感到骑士巨大无比的力量,但我此时用上了师父教授的牵制之法,对方的剑便不能轻易移开。就是现在!右手手腕抖动,拇指突然顶出,正是我苦练的“雷霆指刺”。凌厉的魔力直蹿而出击在骑士的胸甲上,激起一片亮光。在强大的防护符咒的作用下,我的用力一击居然只让铠甲凹下去一块。
我顿感不妙,虽然说我现在可以一直和它缠斗,但一直这样下去我非输不可。骑士的铁甲钢拳击来,我连忙闪到一边,重拳狠狠地砸在一旁的大理石台面上,伴随着爆裂咒的火星台面支离破碎。翻滚躲避之间我忽然瞥见了地上一副不知是谁散落的纸牌。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赶忙抓了一把牌,闪到一堆掉落的箱子后。虽然它发现我要不了多久,但这点时间足够了。
数了数手中的牌,大概有十来张。我迅速地在每一张牌上写下简单的爆破咒,又注入了些魔力。虽然一张这样的爆炸牌顶多把人炸黑脸,但这么多在一起,伤害还是很可观。
眼前白光一闪,骑士已然出现,长剑直袭过来。我扭身躲过,用抓着纸牌的右手使出“怒风掌”,将手中十余张爆破牌一股脑射向骑士的头盔。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和烟尘炸开,骑士突然遭袭,一时手忙脚乱,如无头苍蝇般乱劈乱刺。我猫腰溜到它身后,此时它长剑一挺,竟然深深刺入了墙壁,卡在了里面。
我岂能放过这个机会,在它身后一跃而起,双手中魔力凝成巨斧猛然劈下。这一下斩击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再加上它的头盔刚刚遭受了一连串的爆炸,防御有所减弱,所以直接劈开了头盔,裂痕一直到背。成功了!
骑士猛然僵住,随即和一个破烂的木偶般倒下。那寒光闪闪的剑还插在墙里。我露出得意的笑容,忽然手臂剧痛传来——一定是刚才胳膊打骨折了。我再也支持不住,颓然瘫倒。恍惚间,我看到骑士铠甲内里居然是空的。
“哎我说老林,你怎么三天两头的就麻烦我。”我悠悠地睁开眼,听到了医师三上和子在和我师父说话。见我醒了,她忙推着小车过来。“骨头都接好了。”她翻出一个小瓶,“这个喝三天,每天一次。这几天最好别剧烈活动。”
“你不是把骨头全接好了嘛。”师父说,“当年的正骨神医说的不就是你……”和子确实擅于此道,不管多严重的骨折她不到十秒都能接好,马上就能活动自如。
和子白了他一眼。“云曦还是个小姑娘!你怎么可以……你当她和你一样啊?!”
师父嘿嘿一笑。“下次来我们那儿喝酒。云曦,该回去了。”
我看见他眼周的黑色。想必他是为了调查一宿没睡。
“那个骑士铠甲……”
“我跟你从头到尾说一遍吧。那天我刚出来就听到有人喊展览馆骑士杀人了,门口全是警察。我费了好些口舌才把你弄出来,可是那铠甲他们不让我碰。他们说什么’这是政府公物’,我拿他们没办法。我想找镇长,可他偏偏不在。”
师父喝了一口茶,续道:“这种情况,我想到的第一种可能是有人早就躲在那铠甲里,伺机杀人。我不确定那人会不会魔法,毕竟穿着那一套铠甲,结完印都不错了。”
“可是我昏倒之前,看见铠甲里面是空的。”
“空的?你确定……不会是瞬身法术?”
“绝对不会。”
师父眉头一皱。“这就麻烦了……看来这回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具有高超傀儡操控术的人,或者团队。”
“什么?!傀儡?”我大吃一惊。假如和我打的真的是个傀儡的话……那这傀儡制造的相当精巧,并且操控能力更是恐怖。不过,这看来似乎也是唯一说的通的解释。
“没错,不过要想进一步确证,我们还需要去看看。”
“不是说他们不让碰铠甲么?”
“这就有必要找镇长交涉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揪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镇政府办公楼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杉树林中。这栋楼大概有四百年的历史了,外看简洁轻巧,内里却不乏舒适气派。
镇长办公室内。
“啊这,”镇长老巴克特为难地说,“铠甲我们刚刚已经交给修补匠了……”
“什么?”师父直接站了起来,“这里面包含着非常重要的线索!你要知道,这绝非普通人能干出来的案件!”
“我知道,我知道。”镇长摆摆手示意师父坐下,“林先生,我们的警察调查结果是似乎有人先是用凿子凿了铠甲,然后又朝它扔了一把鞭炮,最后拿相当沉的大斧子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至于是不是您的徒弟萧小姐所为……还有待商榷和进一步调查。毕竟我要说她这样一个女孩可以举起斧子劈开铠甲,其他镇民也不会信的。”
师父叹了口气。“在这个镇上您是为数不多知道我和我徒弟本职工作的人,您应该也能猜到这绝非一般事件。我们需要调查那副铠甲。它现在是在修补匠那里?”
“我当然清楚……”镇长用双手撑着额头,“但是出事之后那修补匠就跟我们说警察看完了就放在那儿,他自己会取走的。今早它已经不在了。”
我看着师父的眉毛像一根橡皮筋一样拧起来,又还原回去。
“修补匠是之前大修的时候的那位吗?”我突然问。
“没错。”镇长点点头。
“那他是一个人?”
“不假。”
“他在哪里?你们对他有什么了解?”
“这个嘛,”镇长端起茶杯,“他很神秘。自称是从沙漠而来,外号叫什么沙影妙手。他长啥样我没见到,但我记得他的声音,非常轻柔,简直像女人……不过我肯定他不是。他自称能让这些铠甲复原到像刚锻造出来一样,并且开价便宜。事实证明他完成的相当完美。我觉得……他很可能和你们一样,是个什么法师。”
“沙影妙手?康拉德•里弗斯?”师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好像是吧。反正我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像是这个,他真的难以捉摸。”
“好,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师父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我会让警察配合你们调查现场的。”镇长在一张纸上签了字递过来,“把这个通行证给他们看就行了。如果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我现在就不送你们了,还有其他一堆让我头疼的事呢。”
师父带着我回到了圣殿,随后便匆忙出了门。“我去一趟市圣殿办事处的图书馆。等我回来,先不要动。你最好吃点饭。”
墙上的挂钟明明只走了四十分钟,我却感觉过了两个小时。在我正收拾那些我练习怒风掌而飞的满厅都是的纸牌时,师父回来了。“我查出来了,我们的对手正是那个里弗斯。给你一个小时准备准备,今晚我们去一次现场——”他顿了一下,“我们不知道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我回到房间,拿出几副纸牌。我仔细地画上爆破符咒,注入魔力,然后放进收纳手镯。我又到书房抽屉挑了一把称手的短剑,把它插在左脚靴子里。穿上师父早就施过防护咒的外衣,当我扣好扣子走到楼下时,师父早在那里等着了。
师父打开传送门,大步走进夜晚的寒风中。我紧随其后,耳边只听见斗篷猎猎的响声。
(以下为傀儡师,“沙影妙手”里弗斯的叙述)
我万万没想到这镇上居然还有法师。那个骑士本来是我对傀儡研究的一个实验品,没想到居然被这样一个徽章上只有一颗星的法师打成这样。
但是,我的计划还要继续……从小我就追求极致的美与艺术。那些花里胡哨的炫目法术简直令人作呕,唯有冷兵器——那刺入血肉的感觉——让我沉醉。而用傀儡达成这一切,再好不过了。傀儡术简直是所有法术中艺术性最强的一种。所以近年来我开始苦练傀儡术,没过多久我就取得了巨大的成果,还得了个“沙影妙手”的称号。
我制造了一些傀儡——有纸的,有木的,但它们都不尽完美。直到我偶然接触了这些藏品——它们顺手的令人惊讶。那就从这个小镇开始吧,它将作为我的表演舞台——虫子们,为艺术而献身是你们此生的光荣!
本来一切进行地相当顺利,但在最后还是出了岔子。我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还会威力这么大法术。虽然我的骑士破的不成样子,不过她也被打倒了。之后那个好死不死的——应该是她的师父——把她带走了,我能感觉到这老家伙更难解决。幸好他带不走我的骑士,我有机会修好它。
我有这个自信,你们一定会自己找上门来。那就好好享受,我为你们准备的死亡盛宴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以下为一星法师萧云曦叙述)
“总感觉这里非常古怪,你跟紧我,小心为上。”展览馆的黑暗中,只看到师父的火焰卐字在前方闪闪发亮。这卐字能指向魔力较高之处,师父说用它寻找隐藏的傀儡再好不过。我猫着腰跟在师父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师父默念了几句咒语,卐字闪烁了几下,慢慢地飘到一个位置。“是这里了,”师父说。“开门小心点,没准有埋伏。”面前是两扇紧闭的对开黑色大门,这应该是二楼的展览大厅。
我和师父分别抓住两边的门把手,猛地拉开,同时闪到门后。果然大厅内羽箭与银弹倾泻而出,但都打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一波猛烈射击过后,烟尘弥漫。我听到师父用传音术告诉我“弓弩手有两个在门边上,先别冲进去,好像还有几个大的。我数三下,然后你跟着我。三……”
我似乎听见了铁皮靴在地板上行走的咔哒声。很轻,但在逐渐逼近。
“二……”
长剑或是什么别的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剥啄声断断续续。
“一!”师父最后这下是大声喊出来的,“破碎!”燃烧的卐字瞬间炸开,将黑漆漆的厅堂照得通亮。
这下我算是看清楚了,两个戴大毡帽穿着短褂的弓弩手,手里分别拿着十字弓和双筒猎枪,这似乎是从蜡像馆那里弄来的藏品所制作。三名骑士,第一个是老熟人了,拿着那柄纤细的长剑站在左边;右边那位则拖着一柄沉重的流星锤,獠牙狰狞;中间的身披重甲,左手执一面有半身高的盾牌,右手中则是一柄锐利无比的长枪。
“先解决射手!”我和师父冲进大厅。可三名骑士迅速结阵,将射手牢牢护在背后。我和师父只能勉力躲避射来箭和刺来的枪,趁间隙发动攻击——但大多数法术都被盾牌一一格开。师父为了掩护我也受了好几处伤。
即便是身上挂彩,师父仍然沉稳有力地还击,其威势更甚于以往。不多时,耳边“咔嚓”一声脆响,竟是师父用“八极手”直接折断了枪骑士手中的钢枪。那长枪骑士似乎是恼羞成怒,一拳竟向我击来。避无可避,我只能硬生生接下。
铁甲钢拳重重击在肚腹之间,好在我使全力抵挡以及师父的那件防护衣的保护,肋骨才没有折断。不过铠甲上的爆裂符咒激起的冲击波直接把我抛上了半空,我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看见了师父脸上的惊慌与愤怒……
我离地很高,几乎可以越过骑士的头顶……对了!我脑中思绪一闪,跟着便是使出了“轻雨落”的身法,身子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越了前排的骑士,射手急忙想抬起武器向我射击。想必,你现在就和行将被封印的恶灵一样慌张吧。我心中暗笑,随即双手怒风掌一同使出。
这回我的爆炸纸牌可是经过了精心制作,数量上更是远胜,比起上次草草画成的威力不止大了一星半点。爆响、火光和烟尘腾起,甚至附近的玻璃展柜也震碎了几扇。蜡像泥塑的射手哪里经得住这些,被炸成七八块碎片。
“下次整个没烟的牌!”师父的声音和咳嗽声传来。
“没……没问题。”我一边擦去嘴角的血,一边不遗余力地把剩下的纸牌向骑士射去。师父也奋起神威,各路法术源源不断使出,两名骑士被接连放倒。
我从靴子中拔出短剑,附上“破魔刺”的劲力径直攻向骑士腿关节的缝隙处。骑士一时不能平衡,向一侧摔倒。我正准备给它最后一击,却被师父用眼神制止了。
正纳闷呢,师父眼中突然精芒暴起,双手死死按在骑士的头上,手指与头盔的接触部位迸出红光。“精……精神角力?”这时我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惨叫,而师父也松开了手。
“叫你不要慌,”师父松了口气,“留一个我就能找到本体的位置。这家伙,直接被我吓到了,这一招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你现在没事吧?”
“我……我很好。那他在……”
“出门过三个路口的柳木街23号。放心,宵禁他往哪里跑。现在他不可能有什么有效的抵抗,他这些最精锐的部队已经全折在这里了。把这个喝下去。快点,不然和子又要找我的麻烦。”
我一口饮下,感觉气血顺畅了不少。上腹被击中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我冲师父笑了笑,和他一同走出了大厅。
柳木街上的房子都是那种双层的木楼房,楼与楼之间紧贴在一起。由于环境潮湿,这里很少住人。我们在一扇破破烂烂的门前停下,门上斑驳磨损的金属门牌上依稀可见23两个数字。师父把手伸到门锁捣鼓了几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房子深处传来啪啪的鼓掌声和咯咯的狂笑声。“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我真佩服你们二位。你们瞧瞧你们二位自己,浑身挂彩,衣衫残破,居然还有寻到这里来的勇气。低头看看自己的徽章吧,一个四星法师带着他的一星徒弟,居然来敢找堂堂沙影妙手的麻烦!不自量力!”
我循着声音抬头望去,一个高大而苍白的身影坐在房间尽头的高背椅上。椅子本来就很高了,可是它还是被摆在了一个阶梯平台上,居高临下仿佛王座一般。背后蜡烛更加苍白的亮光,把他的影子扭曲得很长很长,显得诡异而恐怖。
高坐在远处的,正是我们的对手康拉德·里弗斯。正如老巴克特说的一样,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刚才简直就像指甲逆着刮过黑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师父的笑声,洪亮、中气十足。“咱们毕竟都斗了这么久了,有什么话不能挑明了说呢?你的那些所谓作品,早就不复存在了。你还记得刚才我那顺藤摸瓜找上你的情景吧?虽然只有那么几秒。你那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在我这里根本不堪一击!这么点时间已经够我看很清楚了。”
里弗斯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但是我还是能感到他说话声音中夹杂了些许颤抖。“呵呵……别开玩笑了!我还有压箱底的绝招没使出来,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沙影妙手就会这样失败?”
我听了心里不免有些发怵,担心他真的还有什么手段。
“铮”的一声,从两边角落里各飞出来一具傀儡。但是师父毫不慌张,身形一转,两手轻轻一扳,这正是“八极手”中的巧招。两具傀儡兀自撞在一起,委顿在地。刚想站起,却被师父啪啪两掌,打的破碎。
“别做什么无畏的反扑了,没用的。”师父叹了口气,“如果残忍的谋杀也能被你称作艺术的话,那你在这里用着这些艺术品去作恶还有什么意义。快快投降吧,兴许在法师监狱里还能找个舒服点的单间呢。”说罢,双手结出法阵,走上前去。
“等等,等等!”里弗斯叫道,“一个艺术家到最后关头也不会放弃他的艺术。我们之间的对决,必须是符合艺术的……”
“哦?”师父歪了下头,“愿闻其详。”
“我们,只能用冷兵器决斗,不许给武器附魔或者使用其他类型的攻击法术。”里弗斯说着,从位置上站起,慢慢地走下来,一边抽出背后的长剑。这把剑或许又是展览馆的某一件藏品,跳跃着惨白的烛光,难以逼视。比起前面展览馆骑士手里的那把,这一把有过之无不及。
“行吧,我就奉陪到底。云曦,站远一点。”师父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手腕带动剑身画了个圆圈。“进招吧。”
师父话音未落,里弗斯便挺剑直攻,白晃晃的长剑宛如毒蛇般猛扑过来。师父挥剑格挡,一时间房内人影与剑影交错舞动,金铁相击之声当当不绝。
里弗斯攻势凌厉,招招都是致人死命的杀手。但师父依然不紧不慢,招式看似滞拙,却无一不应对地严丝合缝,暗藏反手。沙影妙手攻势渐慢,师父稳步反击,刷刷三剑,就将他逼得倒退几步,险些摔倒。
“投降吧,你赢不了的。”师父冷冷地说。
我们的对手显然不甘失败。他剑尖一指,立时又冲了上来,尽力一刺,这时他门户大开。正当我觉得这样的攻击无异于送死时,他突然左手拇指捺出,直往师父胸膛。是那招“雷霆指刺”!
“哈哈哈哈哈!小姑娘!多谢你教我这一招!”里弗斯的狂笑传来,而我脑中一片空白。双管齐下就算师父能挡住一招,另一招势必会给他造成不小的伤害。可恶!我刚想怒斥这个说话不算数的混蛋,可突然腹部剧痛袭来,我眼前一黑,不由得坐倒。
恍惚间,我看到师父手中剑光闪动。“嚓嚓”两声,那攻向他心口的两招被瞬间化解。“真可惜,你在最后关头还是犯了致命错误。你刚才看似是用的两招,但你情急之下,没有使出一心多用的法门,两招并非同时使出;再加上一晚上的恶斗让你的魔力有所减弱,所以你那两招在我看来,是一模一样的。我既然能挡住第一招,就能依葫芦画瓢挡住第二招!亏得你是个这么厉害的傀儡师,总归还是不甚熟练,让你在紧要关头还是下意识把学到的忘得一干二净。”
师父将剑尖调转,指向里弗斯。“你不仅输了,还输得毫无荣誉。当初是谁说的完全用冷兵器决斗的?为了杀掉我连自己的艺术也不坚持了,真是可笑。”
“我——还没有——输!”里弗斯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他猛地向我发射魔法弹,却被师父轻松挡开。
“那也没办法,真是够了。”师父叹了口气,“我现在就用你口中符合艺术的方式来做个了断!云曦,看风雪剑法!”
还没等里弗斯出手呢,师父的身影有如鬼魅般闪了过去,剑影片片纷飞,当真是应了师父曾经说这套剑法的得名口诀“敏捷如疾风,飘逸似细雪”。里弗斯高大的身影突然僵住,然后裂开成无数碎片。
原来他一直把自己藏在一具傀儡的躯壳里,难怪我看不见他表情的变化。我凑上前去,只见一地木铁片之间蜷缩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人,正是里弗斯不假了。师父的剑尖抵在他喉咙附近。
“杀……杀了我吧……”
“杀了你?我可没这个随便杀人的权利。”师父道,“你为了一己之私欠下了这么多条血债,实在是天理难容了。我会把你交给法师监狱,让他们去审判你的罪恶吧。但愿你在余生里能够忏悔。”
果然不出我所料,回去之后和子狠狠地把我师父数落了一通。师父自知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说“喝酒,喝酒”,一边不停地给她的杯子满上。
“我算是好久没来风吹镇了,”和子干完一杯杜松子酒,“哎云曦,听说你们这儿有个什么展览馆还挺值得一去的,什么时候你们带我去看看?好像说是重新装修了好久,刚刚才又开来着。”
我和师父相视一笑。“这次恐怕是不成了,它还要继续修上一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