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慢慢累积,汇聚成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三年五载。已经过去的和正在经历的时光往前流动,像是一条小溪,因为尚有明天,所以源源不断。当你身处其中,能听见溪水叮咚,会因为平缓或者湍急而心弦波动。当你从溪水里抽出身来,站在远处望,那小溪也不过只是弯弯曲曲,静静地流着。
我翻过了小山丘,站在风里望,望见了这半年来我独处的模样。
刚刚来到这里时,欢欣雀跃,满心欢喜。终于结束了大学四年不甚愉快的宿舍群居生活,不必再拘促于封闭的十几平米,忍受她人难以相投的生活作息,离开了貌合神离、偶尔还会爆发明火的小团体,简直是梦寐以求的解放!
我于是不辞辛劳地布置自己独立的房间,窗台上有花草有阳光,衣柜写字台整洁爽朗,运动空间宽敞明亮,这便是我对于居所不多不少的期许。像一只小蚂蚁不遗余力地忙碌着,虽然出现了许多波折,但因为满怀期待,所以乐此不疲。
阳光,植物,运动,活力,清净,在我对独处生活的无限期待中,终于完成了房间的布置。然而,在享受了片刻的满足和美妙后,我很快体会到了独处的另一面:充斥着茫然和落寞的孤独。
原本和朋友们相处时活泼幽默,动如脱兔,到了这里忽然没有了可以相处的人,合租的室友一个是生活作息截然不同,一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熟悉的恋人,朋友也在天南地北的地方各自忙碌,我于是不得不静如处子,默不作声。
原本十分美好的想象,运动读书,观影写字,做饭养花,都失去了行动的活力,黯然失色。常常垂头丧气地回来,木木地发呆惆怅。从渴望独处变成好像只能独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所适从。
每天独自一人,想亲密的朋友,想喜欢的亲人,想党先生。然而越想越觉得落寞悲伤,便失去了做其他事情的心思。党先生总是开导我,有时候安慰,有时候哄着,有时候也会责怪几句。我也时常责怪自己,这样垂头丧气毫无生机的自己。
经过了大概一两个月的蹉跎时光,后来终于慢慢恢复了精气神。那些落空的计划,又逐一捡起。运动是工作之余的头等大事,于是每天临近下班我便充满了能量和期待。跑步,跳绳,五公里,七公里,一千多,两千多,三千多。为了不让工作久坐的危害更深重,再着重活动腰腹和臀腿,睡前泡一个热水脚,便觉得这一天总还是圆满的。
运动带来了能量,也找回了我对生活的期待和喜爱。先前觉得孤单,是因为心无归处。把心安放在一件具体的事物上,坚持和它相处,心里的期许得到了回应,便会产生更多正面的能量。在坚持运动的一天天里,又找回了独处的美妙。
独处也许算是最轻松自由的方式,当然也是一个曲折深邃的过程。虽然不能和想念的人相处,虽然坏情绪偶尔也会跑出来撒野,但是和党先生倾诉一场,或者看个电影睡个觉,或者自己大汗淋漓地运动一场,也就把它们打发走了。
独自一人的茫然无措,失魂落魄变成了独处的自律坚韧,沉静温和。工作时,业余时,不再羡慕别人可以一起热闹地讨论和玩耍。于是,工作时便只是专心地工作,对其他人的吐槽或谈笑充耳不闻。结束了工作,便满心欢喜地赶回来,赴每日与自己独处的盛宴。
偶尔也会和同事们小聚,做顿好饭,闲聊谈笑,体验一把烟火气。但独处的时光却仍是我更向往的,喜欢的。因为聚会得到的快乐是多巴胺,而独处获得的快乐是内啡肽。多巴胺可以从一碗好菜,几句玩笑中得到,但内啡肽却需要我认真运动,付出汗水和耐力之后才能得到。
一碗好菜的快乐,从吃进胃里就消失了。聚会谈笑的快乐,从众人各自散去时便没有了。通过运动得到的快乐,能够使体温从内而外升高,让身体在寒夜里也不至于因缺少热量而蜷缩,并且能在久坐的重压下保持紧实和活力。所以,在独处时多制造一些内啡肽,从而更加愉快且坚定地与自己独处。
用了半年的时间,慢慢学会了独处,清晰地体会从自己身上流过的每一个时刻,有痕迹,有温度。所以,不必在人潮中挤着去看所谓美景,自己从路边捡回一段树枝,也能观赏到满树金黄秋意阑珊。不必强求自己附和他人来换取短暂的快乐,与自己认真相处也是盛宴。
人生也许本就是一条小溪,我们是河床,也是溪里的水,主宰着溪水的流向,也控制着水的流速。不必看见途中的花就为它变成了一粒小水珠,以为能共享它的美丽,却只是不留痕迹地蒸发在别人的世界里。只需往前流,有时温柔地低语,有时也可以汹涌地咆哮,可以穿过百川汇入大海,也可以抽离河床化作一片云一场雨。
小溪流,小溪流。就继续自由自在地与自己狂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