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回老家了,它变化了吗?老家那座老房子还好吗?
老家房屋是一座拥有六个大房间的砖瓦屋,高大,宽敞是我对老房屋的永久印象。
老房屋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建得起这样的大房子实属不易,而我家之所以在村里第一个拥有如此之大的房子,都要归功于我的爷爷。
爷爷和奶奶一生多产,共孕育了七个子女,住的十几年的茅草屋怎么也住不下九口之家了。
老两口就商量着建一座大点的房子,好安置他们日渐长大的孩子们。
好在爷爷年轻时读过几年私塾,肚子里有些墨水,加上头脑灵活,在大队当会计之余做了好几年生意,手头上留有些余钱,成为村里第一个先富起来的人,说干就干,爷爷开始雇车买砖拉土驮运水泥。
爷爷年富力强,又当会计,在我们村有一定的影响力,听说爷爷要建新房,村里的年轻劳动力抽空之余都会来帮忙,齐心协力添砖加瓦,不出一个月,几十双手建设的新房又高大又漂亮。
大房子的四周散落着其他村民泥黄色的土坯房,矗立在村子中央,新房子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房屋坐北朝南,东西走向,青瓦红砖,白粉面墙,青灰色的走廊将六个大房间首尾相连,走廊旁边矗立着五根高大的水泥立柱,支撑着屋檐,立柱上白下黑,庄严肃穆,像列兵般守卫着家门。
立柱下面是一片宽敞的广场,广场与房屋整齐划一形成一个整体,房屋门前尤其显得敞亮,爷爷在广场与房屋结合处栽着万年青和美人蕉。
春天,推开屋子大门满世界都是蜂飞蝶舞,鸟语花香,好似生活在花园里,甜蜜又温馨。
广场旁边是村子通往外界的唯一主干道,新房屋刚建成那会,过往的附近村民走到我家门前都会驻足观看一会,看一看这是谁家的新房子,这么气派,这么好看。
那个年代的照相师傅骑着车走村串乡,来到我们村,有要照相片的村民,都会把照相师傅领到我家门前,把那气派好看的大房子作为背景,笑呵呵地留下一张黑白相片,然后拿回家里永久珍藏起来!
新建的大房子就像是一尊铜牛,那坚实的横梁任由风吹日晒,霜打雨淋。无论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它都坚挺地矗立在村子中央。
自东向西,一二间是分给爸爸结婚用的,第三间隔断一小半留作仓库用,大半间是四个姑姑的房间,第四间是爷爷奶奶的房间,第五间是堂屋,第六间是二叔的婚房。二叔后来调到镇上去工作了,第六间房就分给了小叔。
在大房子的庇护之下,爸爸叔叔姑姑们健康快乐地长大,随着爸爸叔叔相继结婚添子,大房子越来越热闹了。
早上,大人们早早起床,随后鸡鸣狗叫,炊烟袅袅,一片生活的气息,孩子们吵闹着要吃早饭,大人们边数落起床晚边笑呵呵地从厨房端出热气腾腾的早饭,太阳也升起来了,迎着朝阳,站在大房子的走廊上吃早饭,感觉特别的温暖和踏实。
夏夜,大人们从屋内把凉席搬到广场上,孩子们兴冲冲地从屋后的水井里捞出井水冰镇过的西瓜,吃着又香又甜的西瓜,听爷爷奶奶讲过往的岁月,迎着蒲扇风枕着虫鸣……
一夜无梦,醒来,和凉席一起已在屋内,身上已多出了一层薄毛毯。
八月十五前一天,最小的姑姑也出嫁了,那天大房子前的广场上停满了来接亲的小汽车,鞭炮声,唢呐声,欢笑声,初嫁姑娘的轻 声,奶奶在堂屋的红烛前安慰道:孩儿,明天你就是某某家的人了,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有你的房间,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
那一天,大房子外烟花满天,屋内主开怀,红红的对联贴在大门上,掩盖不了已有些斑驳的白粉墙。
每到中秋节,爷爷都会早早地起床,先把买好的苹果橘子洗干净,然后会把房前屋后打扫地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地上一片落叶寻不见,才会抬头眯着眼睛看看他当年亲手种下的万年青,如今已是两人多高,不忘念道一声,都长这么大了!
稍作休息,他会将广场上稍稍凸起的土块踩得平平整整,因为这天,他的儿子女儿外甥外甥女们都要来过节,吃团圆饭,爷爷已年过花甲,看到他的子孙后代们自然欢喜的不得了。
中午,大人小孩挤满了整个堂屋,大人们把酒话桑麻,腰慢慢滴弯了下来,孩子们绕着六间房屋有做不完的游戏可玩,跑着跑着,个个都变成了万年青,高出爷爷一个头……
大房子像个老人一样看着从他怀抱里走出去的每一个孩子,现在又来到他的怀抱,他感到很欣慰,即使孩子们第二天又要离开,这短暂的相聚他会用所有的爱心来包容所有人。
孩子们一个一个从这里走出去了,都成了家立了业,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才能回来一次,更多的时候,都是爷爷奶奶带着我一起住在老房子里。
爸爸妈妈长年在外打工,姑姑的房间空出来了,小叔的房间也空荡荡的,秋夜,天空繁星点点,屋内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肃飒的秋风刮了起来,偶尔能听到房顶瓦片的卡卡声,就像一个老人的咳嗽声,越来越频繁,剧烈。
随着生活水平越来越好,村民们的收入也越来越高,村子里陆陆续续建起了新房,两层三层的小洋楼,宽敞明亮的农家别墅,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时尚,我家的老房子仍旧静静地躺在村子中央,他见证了一又一代人的成长,见证了农村生活的变化,他也变的苍老,有皱纹了……
过年时,大家都回来团聚了,坐在我家的两层楼房里商量着将老房子拆掉还是保留翻新,大家的意见出奇的一致,继续保留翻新。
稍作翻新的大房子虽然抹上了石灰,添上了新瓦,但依旧掩盖不了墙上宽大的裂纹和日渐腐朽的屋顶,但他还是我们大房子,不管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回老家,我们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老房子宽阔的骨架和久经岁月的脸庞。
他永远会张开双臂迎接他许久不见的孩子们,回到这里永远都有家的感觉,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