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收到两条奇怪的微信。
一条来自一个失联很久的朋友，我不知该怎样回复，所以也就没有回复。另一条是来自一个从未说过话的陌生联系人，实在想不起对方是谁。
“王二，你方便什么时候出来聊聊吗？”
看着陌生的头像和资料，我有些迷茫。知道我的名字倒一点不奇怪，我微信的名字一直就是真实的姓名。
“抱歉，你是哪位？”我问。
“见面后你就知道了，找你有事。”
她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除了两条英语打卡记录外，什么都没有。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头像是本人，那对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照理我不会因为一个头像就答应陌生人私下见面的要求。要说美女头像，我自己就曾用过贾静雯的照片。可直觉告诉我，也许这先后出现的两条微信之间有着什么联系。所以，我答应了见面的要求。
“在哪里见面？”
对方很快在微信上给我一个威士忌酒吧的推送，随后问道：“明天上午十点怎样？”
“ok”
回了一个“ok”的表情后，我开始担心起来，莫不是遇到了酒托？
第一杯 四分之一桶
“你应该更喜欢喝啤酒吧，不过也可以试试威士忌。”
对面的女人和她的微信头像有着不小的差距——真人看起来更加时尚靓丽。她好像很了解我，知道我爱喝啤酒。
“啤酒想喝不敢喝，我有痛风。”拿着酒水单，看着上面各种陌生的洋酒，我无奈地说。
“那就威士忌吧，是这里的特色，而且这里的品种也挺全。”
酒吧的环境很好，音箱里传出的是蓝调风格音乐，声音不轻不响。吧台后面的服务生正低头擦拭着杯子和各种工具，背后满墙的酒柜上摆放着各式酒瓶，看起来比白酒的瓶子花哨不少。
因为上午的缘故，酒吧刚开门，我俩是仅有的客人。我们选的是一处角落，面对面坐着，身体都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对好酒的人而言，要在一本陌生的酒水单里挑选一款品尝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常识告诉我，总是越贵的越好，可一想到是对方买单，又怕失礼而下不去手。
她看我为难的样子，抬起手叫来服务员。
“来两杯四分之一桶。”
服务生弯腰半蹲在她身边，轻声问道：“都是纯饮吗？”
“是的。”
从服务生的说法上判断，她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服务生示意收走酒水单，我告诉他不用着急，还要再看看。我把酒水单放回桌上，看着眼前的女子，还是想不起来我们有过什么交集。
“不记得我了？”她的笑容里透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淡然。
“抱歉，真想不起来。”
“你看看这个。”她把手机推到我面前，微信聊天界面上显示着一条没有回复的记录。这条记录我很熟悉，就在昨天，我也收到并且还看了很久。是的，昨天我收到两条奇怪的微信，这就是那条我没有回复的记录。
我找出我微信里的相同记录，把手机也给到她看。
“找我是为了磊哥的事情？”我说
“嗯。”
我认识磊哥有近20年，最后一次联系差不多是在八年前，此后就失去他的消息。从某种意义上讲，磊哥是我的师傅。而在我眼里，他是个传奇。当然，他教会我的不是怎样变得传奇，但也绝不仅限于工作。
“还是没认出我？”很快服务员端来两杯威士忌，她拿起一杯，一边示意碰杯一边问。
“确实想不起来。”我拿起杯子，略带歉意。
“那年你们在重庆出差，我在你们的公寓里住过一段时间。”
“啊？”我不由得惊呼，很多往事也一下子鲜明起来。我想起是有这么一个女孩住到过我们的公寓。开始磊哥告诉我们有个女孩要来找他同住，我们都以为是个玩笑，谁想当天晚上就和那个女孩一起吃了火锅，好像那顿火锅还是菌菇锅底的。
“那时挺不懂事的，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回轮到她带着歉意与我碰杯。
威士忌我喝得不多，根本分辨不出好坏。从她的表情看，她一定深谙此道。浅浅喝上一口，然后眼睛半眯，下咽后轻轻地舒一口气，神情异常享受。
我一点都不记得她当时的模样了，但可以肯定，远不及现在的样子。当时的她在我们眼里无非是贪玩的孩子，是无法也不想平等相处和对话的。而现在我面前的，仅从外表和神态判断，就是一个年轻自信的女人。
“你的变化真大，我都不敢相信。”
“谢谢。或许这也有他的功劳。”她笑着说。
我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磊哥。
“你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她拿起我放在桌上的香烟，熟练地点上，抽了一口说。
“在酒吧？”我答道。
“是在酒吧里认识的。也许你不信，那是我第一次去酒吧。当时是大三的上半学期，刚开学不久，我们寝室四个女孩心血来潮要一起去酒吧开开眼界。”
如果有什么是能穿越时光回到过去，我想那一定是眼神中的思绪，她的眼神把我也带回差不多十年前的那段岁月。
“我们四个小女生都是第一次进酒吧。在幽暗迷幻的灯光下，周围是一群喝着酒的男性，一开始我们别提有多紧张。我们坐在吧台上，喝着从未喝过的鸡尾酒。酒真的很神奇，只是几口下去我们就开始变得放松起来，四处张望，嬉闹着评判周围哪个男人最帅。”
从她的眼睛里，我好像看到酒吧里的四个青涩女生，她们穿着她们当时最美的衣服，在昏暗吵杂的环境里，眼神中写满胆怯、好奇和躲闪。
“然后你们发现了磊哥？”
“是我先发现了他，是他主动过来找我们一起喝的酒。”她说，“那时他正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帅气的脸上写满疲倦，凌乱的卷发，身上的衬衣皱巴巴。有些落魄，又有些不羁，总之和周围那些衣着光鲜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听到有人这样形容磊哥，我不由笑了起来。
“怎么，不是这样吗？”
我想她是误会了，不是不像，而是和她说的一模一样。“不，就你说的这样，实在是太像。”
“我向同伴们描述他的模样，说这个男人最帅，他们却不以为然。那时还不流行大叔，要是现在，哪还轮得到吴秀波啊。不过那样的话，他也还轮得到我。”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可能我盯着他看得缘故，他很快也发现了我。然后没过多久，他和他的朋友们就过来请我们去到他们的卡座。说到他的那群朋友，后来我发现，这可能是他的策略。就是他的那群朋友长得都不怎样。有个矮个子，有个头顶微秃，有一个是胖子，还有一个说话好像有些结巴。总之，当他身处在他在那群朋友里时，想不突出都难。”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这么多年我居然没有发现这样的大秘密，现在想来还真的是这样，“那个矮个子和说话有些结巴的是同一个人，我记得好像叫小K。”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是叫小K。"她兴奋地说。
她和我又碰了一次杯，然后一仰脖，把杯里剩下的全喝了。我本想喝慢一点，看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酒杯，只得一饮而尽。说实话，什么威士忌啊，白兰地啊，我并不怎么喜欢，口味怪异不说，酒吧里一杯也就给只倒那么一两口。想多喝一点，价格贵尚且不说，还很上头。
她挥了挥手，又把服务生叫来，低声说了两句后，服务生把喝完的酒杯撤走。
第二杯 泰斯卡10年
“我们再换一种酒，今天高兴，看我们能喝几种。”她把手里还剩一半的烟给掐了。看得出，对于香烟，她的兴趣远不及酒。
“喝得有些快，这才上午，可别喝多了。”我笑着说。
“这就不太像是你磊哥的朋友了，哈哈哈哈哈。”她笑道，“我可听你磊哥说过，你第一次和他喝酒就喝到吐血。”
这还真是事实，我开始确信她就是当初那个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你都记得。”
服务生很快又端来两杯酒，酒的颜色比刚才的要略深一些。
“这是泰斯卡10年，味道比较复合，有泥煤烟熏，还有海水和生蚝的味道，我很喜欢的。你可以试着慢慢感觉。”她对威士忌真的很熟悉，酒的特点如数家珍。我不禁有些好奇，泥煤烟熏这些口味虽然没又尝试过，但想来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喜欢的口味才对。
从不知道威士忌居然又这么多的口味的我，对这杯酒开始充满好奇，“你对威士忌很有研究。”
“算不上研究，只是想找个熟悉的味道。”她说，“那天晚上没有喝多，他是个好人，哪怕我们玩游戏输了，也只让我们意思一下，不让多喝。结束的时候，我主动要了他的电话。”
我已经不在乎今天她找我来干嘛了，时隔多年我又一次看到了当初的磊哥，这让我也感到很开心。只有有些好奇，她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还发现她有一个了不起的本来，就是能够在现实与回忆间快速切换。很快，她又一次回到过去。
“有时我会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要他的手机，现在的我又会是怎样。
“我记得很清楚，交换手机号后，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也没有给我电话和短信，还是我鼓足勇气先给他发的短信，问他酒醒了没有。”
“我猜他会告诉你，他又在喝着吧。”我说。
“嗯，我听到他问我去不去时，想都没想就说好。”她停顿了一会，喝了口酒，接着说：“吃饭在一个小饭馆，现在那里已经换了店家。晚饭除了前一晚的那几人，又多了几个新面孔。对了，他还是我学长呢，所以只要一回上海，他就会呼朋唤友到学校的后门吃饭喝酒。”
我也想到那段时光，无奈地笑道：“那条街我也去过很多次，没有一次是清醒着走出来的。”
“后来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一有空我就像是个跟屁虫，在他身边蹭吃蹭喝。去酒吧只是和同学的一时好奇和冲动，至少之前的我不喜欢喝酒。可就一周时间，我不仅发现喝酒的乐趣，甚至知道喝酒不划拳那乐趣就会少了一大半。”
“来来来，我们来划两拳！”说到这里，她好像一下子兴奋起来。原本还有些拘谨也好，端着也罢，多少有些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说到划拳却像个小女生一般雀跃。
她伸出右手，拇指翘起，四指并拢微曲，摆出一个标准的划大拳架势。
“划大拳我一直没有学会。不是占你便宜，我只会小蜜蜂。”我笑着说。
“无聊，那算了。”她不满地娇嗔道，“我记得有一次，大家在包间里喝着酒划着拳。最后服务员啊，其他包间的客人啊，都围在我们包间的门口，一脸傻笑的看着我们玩。”
“也就这一周左右的时间，我彻底喜欢上他。他满足了那个时候我的所有的梦，帅气、聪明、豪爽、和温柔。有时候我会想，别人眼里的他和我眼里的他有没有区别。我希望是有，最好只有我才能发现他的这些优点。我又希望不是，想要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有多耀眼。”
“确实是这样。磊哥很帅、然后也很聪明，还有就是随性和大气。至于温柔，应该也有吧，至少在教我工作时很耐心。”
“哎呀，来！为了帅气、聪明、豪气和……和什么的？”她举起杯子，皱着眉头，为想不起刚才说的一个优点而困扰。
“温柔。”我补充道。
“对，还有温柔，我们走一个。”
我有心让她喝慢些，她要是喝多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可我向来都是不劝人酒，但也不拦着别人喝酒，尤其是在对方想喝的时候。
酒杯刚放下，她的手就又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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