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蝶扇》是一出值得看的好戏！从另一个角度说，王羚的这部戏就是一个美人，或许我们可以对她的脸型或者眉形什么的表示不太认同（毕竟每个人的审美眼光和内心感受都不同），但绝对不影响她的风骨和气质，反过来说，我们甚至还可以用多种视角去解读这个戏。
从网络时代的语言来说，这部戏其实是闽剧传统戏《百蝶香柴扇》的衍生作品，主打“虐情”，我的感受可以用四个字概括——惨烈之爱！剧中的男女主人公陈子霖和林梦卿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但由于陈子霖被人陷害入狱，林家趁机退婚，在林梦卿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另嫁吴家。待林梦卿知晓一切时，木已成舟，她怀了吴家的孩子。出于母爱，林梦卿表示愿意为吴家生下这个孩子，而吴家也感动于林梦卿的仗义，积极地帮陈子霖洗刷冤屈，最终救得陈子霖出狱。然而，当林、陈、吴三人真正聚首在一起时，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最终，吴家携孩子返乡，陈子霖为成全林梦卿的母子之情选择放弃与林梦卿的婚约，而林梦卿在失去两个男人之后，选择了与青灯古佛相伴。
故事的本质是辨是非，没有结论的故事不是没是非，而是将不同价值观并列给观众看，让观众去辨，《双蝶扇》正是这样一个让观众自己去理解，去辨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惨烈之处并不在于人物的遭遇，而在于人物之间不同价值观的冲突。于林梦卿而言，爱是第一位的，无论是男女之爱还是母子之爱。而对于陈子霖而言，则是将义放在第一位，所以他才会选择放弃林梦卿，成全她和吴家的“全家福”。而吴家儿子，虽然看似懦弱，做事却处处怀着仁心。爱、义和仁，都是美好而高尚的情操，原本并不矛盾，但若是只择其一去处置，竟然也会迸发出如此激烈的戏剧冲突。
构成爱情戏的戏剧动作是男女之间的心理变迁，能给观众造成冲击的通常是男女之间因阶层对立、贫富差异等造成的爱情伤害。而在《双蝶扇》中，伤害男女间爱情的却是观念，这比之阶层、贫富而言，是更进了一步的。林梦卿和陈子霖之间的爱情要如何救赎？王羚在这里没有选择传统的大团圆，他让陈子霖离开了林梦卿，而林梦卿则一个人向着禅意的钟声而去。在这个故事里，爱情因为环环相扣的错位，无法延续了，人物之间进入到了无法挽回的危机中，最终以某种委婉的方式将要溃散的爱情用另一种形式保留下来。虽然永远回到观众希望的最佳结局中，但“退而求其次”，好在人物的初心没有消亡、没有变质，只是稍微走了点样。之所以说“惨烈之爱”，正是因为在这样的故事逻辑演进下，男女确然是没有资格大团圆的，男主角离去了，女主角留在原地，遗憾之外，生活继续。
我曾经对这个戏中人物的选择产生困惑，但王羚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正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们才会让它在舞台上发生，这就是戏剧性。所谓戏剧性，不是情节的复杂，也不是强弱对抗，甚至不是善恶之争，而是观念之争。人逢不合情理之事才会去思考，而事情之所以不合情理，正是因为人物之间的观念差异，因此观念比事件对观众的刺激更大。戏剧性首先是观念的冲突，不同的人物持有不同的生活信念，所以才有戏，这戏才因此而有意义。一部好的戏剧作品呈现给观众的不应是道德的是非，而应是道德的困境，《双蝶扇》的戏剧性正是来源于此。《双蝶扇》在叙事上实际上是把是非交给观众去辨析的，剧中人物的处境，其实也暗喻着现实中我们遭遇到的种种尴尬——人生是有局限的，好人不等于爱人，爱情也不能转换成别的——所以，我们或许不是在看戏，而是通过这一部戏来审视自身。王羚是从历史剧中走过来的，所以即便是写爱情戏，依然能够体现出他的功力，那就是对人性局限性的展现和把握。
王羚的戏是为闽剧而作，或者正如蔡怀玉老师说的那样，闽剧已经浸透到他的血液中，因此，这个戏也是个为剧种而生的好戏，剧中的每个人都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作为观众，在看这部戏时，不妨先清洗一下头脑中的“约定俗成”，才能看出这个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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