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原创!
明末清初,辉煌数百年的大明王朝岌岌可危,满清部队入主中原,百姓流离失所,不少百姓食不果腹,沿街行乞,而其中也不乏饱读诗书之人,沦落至此,只恨未逢盛世,难展雄图。
一、
“馒头,那是我的。”几个衣不蔽体的难民为了一块堪比石头坚硬的馒头大打出手,最终的胜利者就着嘴角的鲜血咀嚼着胜利的果实,只是不知道血是被互殴打伤的,还是被那馒头咯的。
“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不远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拄着拐棍,空洞的眼眸看了看眼前的景象,不禁黯然神伤,仰天长叹,那抖动的嘴唇下几缕微微颤抖的胡须在风中肆意地凛冽,却再也抵不住腹中饥饿,应声摔落,击起数米尘沙将遍地尸骸吞没。
夕阳西落,还不待最后几抹余晖掠过,猛地天空乌云交错,雨水瞬间将整个乡村吞没,那些被尘埃笼罩的可怜人此刻在雨水的洗礼下,腹中更是饥饿,不少人也是在这生死的边缘彻底殒没。
“咳咳咳!”那个在泥土堆上不知道趴了几个时辰的身影似乎动了动,几声轻咳仿佛在向这个世界证明他还活着,只是风雨来得如此猛烈,本就破败不堪的身体在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没能站起,最终便在这无尽的夜晚任由雨水的冲洗,再没了动静。
清晨,火红的太阳依旧顽皮地从山头一跃而起,它可不曾感叹人间疾苦。一束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伴着晶莹剔透的雨水,将他脸上的每一个褶皱全部放大,仿佛一夜过后,他又苍老了许多。一切还是那么的死寂,只是在不经意间他的小拇指指动了一下,仿佛像他那不屈的精神一样向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示威。
“哎呀!”他竟然再一次活了下来,艰难地睁开双眼,还来不躲避阳光的照射,“啪”的一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的头,瞬间倒是让他清醒了许多,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而当他艰难地挪动了下自己的视线后,发现鱼好像还不止这一条。
这是上苍的恩赐,不仅没有强行掠夺自己的生命,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这些食物,可能这就是昨晚那场暴雨的杰作。
他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手指,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抓住眼前的鲤鱼,终于他成功将它抓住了,顾不上鱼尾抽打着脸颊,他拼尽全力将绝对新鲜的鱼肉送进了嘴里,伴着嘴角的雨水和血腥的味道,顷刻间整条鲤鱼便消失不见。肚子里终于有了食物,又在地上趴了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只是身子不争气,还没站直,一个大屁堆又蹲坐在了地上,顿感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差一点便又晕厥了过去。
定了定精神,他抬头望去,满山尸骸在雨水的冲刷下全部暴露在视线当中,他不禁感叹为何老天爷要让他活下来,自己就这么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不是更好,免得再受罪,可是老天爷偏偏不成全他,因为肉眼可见的,起码还有上百条鱼,也就是说他靠这些鱼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就这样他这些天拖着疲惫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前行,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座久违的城池,那城楼上却站满了满清的官兵。他无奈地来到了城楼,横竖是一个死,要是那些官兵给自己来上一刀,倒是了解了自己的痛苦。
“哎,我说老乞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我们首领已经率兵占领了这座城池,倡导满汉一家,城里大鱼大肉,白面馒头,只要在这剃了头发,你就能进城了。”为首的士兵率先发现了他,确实以他现在的打扮就算是乞丐也算高抬他了。
“做梦!”他在这一刻怒目圆睁,像是在跟命运做最后的抗争,也像是在维护明朝最后的尊严,就连手里的拐棍都为之颤抖。定睛望去,上面写着“闽南城”三个字,老乞丐勃然大怒,愤慨激昂地嘶吼道:“你们就是不认识老朽,可还认识那榜单上五千两的赏金否?”
二、
数年前,一举子饱读诗书,满怀凌云之志赴京赶考,以甲科第一名进殿试,由崇祯皇帝朱由检亲自出题,以家国天下为题赋诗一首,高中榜眼,由皇帝钦点做了闽南县丞,为官甚是清廉,几经波折后升户部尚书,虽未权倾朝野,也是名震一时。后经查阅宗谱,还是明朝开国宰相胡惟庸的后人,唤名胡天来,崇祯皇帝更是喜爱有加,将小女竟成公主下嫁,婚后甚是美满,仕途一帆风顺。那时节意气风发,广结良缘,常以诗词歌赋为伴,结交天下才俊,世受皇恩,也但感皇恩浩荡。
顺治元年,清兵入关,烧杀抢掠,他更是以文官的身份率兵出征,奋死相抗,奈何兵力悬殊,且不懂用兵之道,最终被清兵生擒,关于牢房之中,偶得一契机,率一众汉人俘虏逃出狱中,距闽南城百里小镇落脚,以险要山势据险而守,福泽乡里数年,清兵屡次出剿未果。
几个月前,他的一个老友率领一队人马前来相投,也是早年间旧相识,颇具文人气韵,自是相熟,也正是他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他接下来的命运。
“老哥,你就打算在这里躲一辈子清军吗?”
“不然又如何,国破山河在,却没有你我容身之处,只能蜷缩于此,苟且偷生,像你我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上阵杀敌之韬略,难为在这乱世为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看未必。”
“贤弟有何高见,快快说来。”这老头倒是个急性子,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卖关子,况且身为大明子孙,被清兵欺负了这么久,奋起反抗之心日渐强烈。
“我听闻,最近在闽南城东有个民间组织,以乞丐装扮混迹于各处,里面不少反清志士,但感国难当头,都愿意为国尽忠,若是拉拢了这股势力,说不定我们能一举攻下闽南城。这闽南城你也知道,是清兵入关的第一道屏障,若是将这里阻隔,想必前线的清兵粮草补给必然缺失,到那时即便不能恢复我大明王朝,你我就算战死沙场,也算我等为国尽忠了。”
“是啊,想你我已然年过半百,生逢乱世,山河破碎,若真能马革裹尸,也算全了你我文人志士身披战甲,战死沙场的义举了。”说着他便起身向外走去。
“哎?我说你这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急性子,等等我,好像你知道那群乞丐的住处似的。”
“还不带路!”两个老汉一前一后朝着远处走去。
三、
“天生地养复我大明锦绣河山,日照星光屠你满清一马平川。”赫然的两行大字列于门前,崎岖的山谷见不得半副甲胄,倒是一群手拿棍棒的乞丐站立两旁,胡天来眉头一皱,随即不再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朝着山顶走去,将老友也是甩开了数十米。
“什么人胆敢擅闯丐帮。”
“反清复明之人。”
“就凭你?”为首的乞丐头子瞪着那黑黢黢的双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老者,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满是不屑。
“看你们这群没出息的小喽啰,你们可知眼前的是何人,瞎了你们的双眼,这是胡惟庸宰相的后人,我们的胡天来胡大人,也是我们的驸马爷,还不上去通禀。”
“胡、胡大人,您就是闽南城外抗击清兵的胡大人,哎哟,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稍后。”说着小乞丐滴溜溜地朝着山上狂奔,几个辗转便没了身影,只留下两个气愤愤的老头子。
“我就说今天喜鹊一直围着我翠屏山叫个不停,原来是贵客上门,属下不才,正是这丐帮帮主,拜见胡大人。”
上下打量,来人身长九尺开外,身宽体胖,皮肤黝黑,身着麻布粗衣,双目炯炯有神,满脸络腮胡须,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国里的张飞转世投胎,做了山大王呢,只是此刻胡天来却越发的觉得眼前这个丐帮帮主甚是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只是他自称属下,想来必有缘由。
“你是?啊!你是公主府的护卫头领,穆将军吧。”
“正是末将,末将参见驸马,参见胡大人。”
“想不到啊,我大明王朝的将军如今竟也做了什么丐帮帮主了。”说着,一时间情绪难以控制,胡天来居然开始老泪纵横,哭得也是空彻心扉。
“驸马您节哀啊。”
“想当年,我金榜高中,得皇上恩宠,皇恩浩荡,将公主下嫁于我,那时节你还是公主府上的一个小随从,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想不到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山河破碎,我也是无能啊,连自己的妻小都保护不了,可怜了公主。”
胡天来也是越说越激动,几番劝阻终于是让这个老朽平静下来,寒暄过后,丐帮聚义厅大摆宴席,胡天来自然是上座,跟自己昔日的部下喝了个昏天暗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屏退左右。
“胡大人,您就打算在那弹丸的山村苟且偷生了吗?”
“苟且?国之不国,家之不家,何来苟且?不瞒帮主,老朽此次前来正是商讨攻占闽南城一事,那时节你我里应外合,定能一举夺回城池,阻塞满兵入关之机要,哪怕不能彻底阻隔狼子野心,也算是没有虚度余生,为我大明大好河山再尽最后一份气力,不知道帮主可还愿意陪老朽疯狂一次,可有此胆否?”
“胆?大人说笑了,末将本就是大明子孙,世受皇恩,亦得皇上恩宠,在公主府讨生计,虽谈不上荣华富贵,可也是衣食无忧,现如今竟然沦落成了乞丐,还有何颜面畏惧。末将,愿听大人差遣,丐帮上下两万余众,随时听从大人吩咐。”
“好,等的就是将军这句话,只不过想要攻打闽南城,光靠你这些手无寸铁的乞丐兄弟们是不行的,我们还需智取,你且附耳过来。”
“妙计,妙计啊!我大明王朝还有大人这等睿智之人,何愁清兵不退。哈哈哈!”这个丐帮帮主也是许久没有怎么开心过了,一时间笑声传遍了整个山谷。
“来人,上酒!”
这天夜里,闽南城寂静的大街上、胡同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数百名乞丐,各自行色匆匆却又秩序井然,就是不知道他们手拿破碗,身拄拐杖在那忙碌些什么。
四、
三天后,正值中秋,虽然已被清军占领的闽南城却也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城东门五里的齐云楼上更是欢声笑语,只是那门口把手的士兵一个个威严矗立,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金将军,老夫没有骗你吧,这里的汉人女子,个个出水芙蓉一般,若是在这闽南城里不来此处,怕是少了许多乐趣了。”肥头大耳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左拥右抱地朝着面前的男人谄媚且猥琐地笑着。
“努尔将军,虽然我们已然占领了闽南城多时,可是并未将明朝余孽全部铲除,西边的那个胡天来一直也是对这里虎视眈眈,数次出兵围剿尚且无果,你还有心情在这寻欢作乐。”
“金将军,你也是久经战场之人,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你见过哪个逛窑子的还穿着铠甲的,你且稍安毋躁,今晚就让你看一场好戏。”
“砰!”无数烟花在闽南城四周炸裂开来,像是在庆祝所谓的满汉一家亲,可是此刻闽南城的百姓却是被这炫目的景色震得胆战心惊。
“哪来的乞丐,竟敢擅闯齐云楼,可知我们将军正在楼上。”
“大人,您行行好吧,我们这群人已经三四天粒米未进了,也正是穷途末路之际才敢来叨扰将军,拼了命地讨一口吃食。”
“滚开,滚开,别扫了将军雅兴,你们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早就该死了,是将军怜悯你们没有对你们进行屠戮,还敢在这里扰了将军的雅兴。”
这几个看上去微微弱弱的乞丐也像是铁了心的不肯走,在这里被士兵们推搡着不肯离开,就在为首的士兵有些不耐烦之际,猛地乞丐们纷纷丢弃手中棍棒,腰间抽出数柄匕首,朝着清兵的脖子一闪而过,顷刻间尚且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十几个清兵全部被撂倒在地。
于此同时,潜伏在城门附近的那群乞丐也伴着漫天的烟花动手了,只是几个喘息间,便解决了守城门的官兵,一时间城门大开,城外无数火把瞬间照得灯火通明,定睛望去,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胡大人跟穆将军。
不待胡天来犹豫这一切是不是进展得太顺利的时候,一声令下,穆将军已然率领数万丐帮子弟跟胡天来的旧部杀入城中,一时间嘶吼声冲天,宣泄着久违的怒火。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齐云楼上刺杀的那伙乞丐已尽数被埋伏已久的士兵解决,就连几个丐帮潜伏的窝点也在悄无声息的操作下尽数被剿。
“杀呀,反清复明,还我大明河山,将清军打出闽南城!”“啊!”
正当以乞丐为主的反清志士尽数冲进城中之时,四周的城墙之上猛然冒出无数火把,紧接着箭如雨下,一时间死伤无数,城门也不知道在何时被什么人关闭了。
“胡大人,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一向可好。”说话的正是刚才齐云楼上的金将军跟努尔将军。
“不好,我们中计了!”回过神的胡天来,朝着穆将军一使眼色,就要逃出城去,可是为时已晚,他们此刻就如同待宰的羔羊,已然成了瓮中之鳖。
“别费力了,我的驸马大人,看看你的老伙计吧,用你们中原的话说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哈哈哈。”城墙上金将军还在嘲讽着他们。
猛然抬头,顿然胡天来双目眩晕,险些栽落马下。那城墙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撺掇自己去找穆将军攻城的昔日老友,好一招儿一石二鸟,好一招儿瓮中捉鳖啊,此刻胡天来模糊的意识已然不能支撑任何成语在他脑海中闪现。
“驸马爷,快走。”还得说是穆将军,驸马府最忠诚的奴仆,在要紧关头拼了命地挡在他的身前,用身体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硬是将胡天来跟贴身的几个侍从送出了闽南城,自己却身中数箭,当场毙命。
凄凄惨惨戚戚,顷刻间灯火通明的闽南城已然血流成河,数万余众,除了被穆将军送出城的那几个,尽数被屠杀,也彻底地浇灭了这一群反清志士的希望。
五、
金色的阳光照在了闽南城城楼之上,偌大的悬赏布告悬挂在城门之上,不知所以的百姓也不敢近前观看,只能唯唯诺诺地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探讨着昨晚发生的一系列景象,而更让人胆寒的是穆将军的头颅正悬挂在城楼满军的旗杆之下。
城外,观音庙,十几个幸存下来的侍从护着胡天来躲进了这里,这期间他几次清醒,又几度昏迷,顿足捶胸,气的不是那被屠戮殆尽的希望,更像是气那吃里扒外的奴才模样。
几日后这伙人穿上了丐帮的服饰,打扮成乞丐模样逃进了深山之中,却苦于追兵的追杀,一直很难找到充足的食物得以果腹,已然都成了强弩之末。
终于这天胡天来猛地划破手指,在悬崖峭壁之上奋笔疾书:“老夫世代得大明王朝福泽恩惠,更得先祖福荫庇护,独宠皇恩,躺卧庙堂之上,得百姓爱戴。今有蛮夷之邦入我华夏,臣但悔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战死沙场,亦志以死报国,马革裹尸,奈何遭奸佞陷害,沦落至此,以碎碗讨残米苟活于世上,却难消我以身报国之志向。”书写完毕,他似乎有些贫血,再次昏厥,醒来后几度轻生,被众人拦下,一路逃亡,便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士兵也终究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也是为了城楼上那五千两的赏钱而蠢蠢欲动。
“慢!老朽既然自己来了,就不劳你们动手,尚且有一事相求,心愿已了,便送你们个人情领了那千两的赏钱。”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仔细打量他的一举一动,再看看他如今的样貌,也就点头默许了。
“说吧,在你临死之前还有什么愿望。”
“能不能借文房四宝一用,我些话想留给你们将军。”
“老老实实在这待着,我这就去给你取来。”为首的官兵朝着城楼下登记入册的方向走去。
少顷,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还有几个早就听闻他事迹的官兵给他弄来了一张桌子,倒也不是敬重,倒是要看看他在此时此刻还能写出些什么名堂。
运气、闭目、凝神、睁眼、笔落:
乞丐赋
十年寒窗进宫门,世受皇恩羡鬼神。
一朝落得文榜首,加官晋爵了无痕。
奈何山河终落寞,碎碗残米撒余温。
老朽无力枪棒棍,只能提笔叙温存。
大明千载福荫在,而今再无功德臣。
凌云阁上良将在,敢叫蛮夷枪下魂。
奈何残生虚度过,再无当年精气神。
再叹明府恩斗米,今朝空谢空碗恩。
寥寥数字,道尽了一个朝代世受皇恩的好男儿在国破山河破碎之时的那份真情,也再一次抒发了老乞丐此时此刻的无奈。
书罢,他仰天长叹:“区区纹银五千两,哈哈,老朽来也。”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支撑,他一把丢下手中拐棍,精神为之一振,拽了拽满是褶皱的乞丐服,朝着闽南城的城门一头撞了上去。这曾经是那个满怀家国天下的有志青年梦开始的地方。
全篇至此全剧终。
本文纯属虚构,亦是作者脑洞所创,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