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大家吃了中饭,围着火坑的大火炉聊天,年景不好,这一家族过得还算安稳。
“要是找到爷爷留下的那些光洋(袁大头)就好了,外面现在可值钱了。”大兴舅舅走了码头知道的多。
“当初我们太小,他们赚的光洋用马拉回来,自己坐轿子抬,满大桌子堆满了一摞一摞的。不晓得埋到哪里了。”大外公唉声叹气。
“要不是你们小时候赌博家里能这么穷?”姨外婆说。
“大哥不是帮忙打官司赢回来了吗?与光洋有什么皮判?”幺外公说。
“你们赌博把田地都输给我大哥,官司打赢了,他们哥俩结仇基本不说话。不说这些陈谷子乱芝麻的事。”我外婆也说。
全家族的谜团就是家里的财宝被埋起来了,谁也不知道地方。至于他们怎么赚的钱,做什么营生,吃了多少苦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我是知道了原来外公们爱赌博,从小就胆大。
“今年减产没的说,都给我嘴粗手紧些,过日子难啊。”大外公对每个人说,全是祖训。
晚上,大家又在幺外公家吃饭,把剩菜热一热吃,又牛肉汤里下面条,每人都喝一碗汤,一点都不留。牛肉一年都吃不上,稀罕东西,一点汤味都是美味。牛就是农村人的命,耕田耙地的能手,不是在悬崖上摔死不会有牛肉吃。再说,也是队里的公共财产,谁家养牛都记公分,分粮食的。
本来大人在身边小孩都乖,又有好吃的,偏偏大过年的有个妇女来叫骂。
.“有娘养的没娘教的,骗到我家孩子头上了,大伙评评理。”
我们都出来看热闹,当知道怎么会事后,大伙脸都绿了。
大外公家的二小子大胜舅舅把她家孩子的压岁钱用糖果哄走,买了好多鞭炮放了。那可是孩子上学的学费,放压岁钱是象征,千万不能用的。
“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大外公用竹棍狠狠地打跪在地上的大胜舅舅。大胜舅舅本来有只腿就瘸这一顿打又是真打,大家都抢棍子,没人扶他起来,不教训他他还会惹事。
大外婆给人家陪好话,又到屋里取出钱赔人家,一夜不高兴。
有了这事大伙就散了,各自回家。大姨还必须给牛添稻草夜食,我和她二弟大强舅舅陪她。她家的牛棚猪栏比外婆的屋子都好,牛关在木拦屋子里,悠闲地睡觉。干稻草沿一棵大树磊在一起,取草就得使劲拔,这下雪天的特别冷,我们三个使劲的拔,然后抱着草喂牛,大姨为了照看牛没有上学,基本文盲。她取出一大块玉米糖奖赏我们,大强舅舅掰开糖,取出一块大的给我。
“我是长辈舅舅你是晚辈外孙,给你大的我吃小的。”这就是他家的教育。
我们边开心的吃糖,边看着牛吃稻草,在雪地里笑的开怀。长大以后,我这个舅舅当兵转业有出息在市政府工作,照顾全家族。
夜晚家里来了贵客。我小姨的同学刘姨带着廖汉生的侄子她老公廖叔叔来看我外婆,送了一批礼物坐一会就走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刘姨和廖叔叔。
她们都眼泪汪汪,后来在北京几十年我们相交很深,看见刘姨我就想起我小姨,格外亲切。
“现在好了,形式不一样了,我们家平反了,贺龙元帅家也要平反。国家都要给安排工作了。”刘姨说。
“那我弟弟有希望吗?”我外婆问。
“国民党反革命应该永远不会。”廖叔叔说,“不过也不会像以前那么管制严。”
一个平反也是搞了几年才落实,现在不过是听到风声,受贺龙廖汉生牵连的人一大批,总得要时间核实实事求是。
反正我小舅外公没有希望,我奶奶家族土匪也没希望,有一个人有了希望,第二天回来了,他就是外婆的堂弟三姨婆的弟弟当兵当军官的幺舅外公。
幺舅外公和我母亲一般大,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后来他父母双亡,他就当兵有文化提干了。
我和外婆到后山三姨外婆家,见到了幺舅外公,一身新军装红五星格外耀眼,真的和电影里一样,新军装还是四个口袋,干部的标志。除了衣服喜人外,幺舅外公又矮又黑,我真看不出他有多帅,不过他娶的可是湘西州里漂亮媳妇,崇拜军人的年代真好。
我对他们不感兴趣,到他家里屋玩,发现了大飞舅舅的书柜,里面很多小人书杂志美图,我就蜷曲在那儿看书。把他的书翻得乱七八糟,又厚又重的专业书我看不懂。
当时我认识了很多字,从小我奶奶,我爸爸,我妈妈,我小叔,我小姨都教我识字,在学校1年级和四五年级一个班,分时段上课,我学了不少。
幺舅外婆也是城里人,不爱她们神侃拉家常,带着孩子到里屋玩,我们一起看书。后来我到吉首大学读大学,每周到他家吃饭顺便给他儿子补习英语,我的衣服被子也是到她家用洗衣机洗,美死我了,有时候我们俩还到州政府俱乐部跳舞吃大餐,人生给我钱最多的人是她,当时给了我300元,幺舅外公都不知道,她只要到北京旅游我都全程陪伴。这300元让我在大学有诗词和远方,买书有钱了,找工作没发愁够买火车票和礼物。
人生特别有缘,当你身边有一些值得你骄傲和崇拜的人,你就会奋发图强变成她们一样的人,从小我就知道有大学,有北京,有远方有无私的爱,还有血浓于水的亲情。
外婆家如此的贫穷潦倒,她又有如此多的亲戚朋友邻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个人的境地不重要,当地的民风民俗优良传统照样激励后辈子孙正直上进拼搏仁爱。
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用双脚丈量地球,却依然能行稳致远,湘西的奥秘太多了。
也有不好的消息让我无语,这次是关于我母亲的。
从三姨奶奶家回来有个驼背金老太太来看我了,拉着我的手上下左右前后详尽的看,大有大外公相牛的味道,只差掰开牙口数牙了,我很小来这里还是第一次。
人家不赖,送来了很多白沙糖和红薯糖,说实话我又爱吃,原来我大姑奶奶家闺女嫁给她儿子续玄,还生了几个孩子,我曾经写了首诗《写给我的表姐》中的表姐就是她孙女,不过她也是后奶奶后妈妈,自己一个孩子都没生育。
她是第一个专门看我的老太太。那架势好像是我的亲奶奶一样。
“她是谁呀?”
“老太太不容易,她差点就是你奶奶。你妈以前就和她儿子定亲了的。”
有故事了有料了,终于关于到我母亲了,唉,我好久没见这个凶巴巴的女人了。
“为什么又不是呢?”我天生好奇。
“他家儿子当兵提干,我们家不是反革命吗?人家退婚当官去了。”
原来这样,我心里有些不喜欢这个军官。
老太太对我的好原来是愧疚是补偿,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有2个罪恶极大的人,一个是这个军人,一个是我小姨谈恋爱的男人。我都50了,到目前没见到这两个人,哈哈。假如我真成了名人,后人会不会就也知道这两个人,也留名千古呢?现在经常听到周围的人说起这两个人,混的的确不错,他们在老家生活,我母亲却在北京广州也幸福生活了几十年,半个世纪过去了,我告诉他们周围的人,上一辈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今又提起我是不是食言了,有些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