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团年了,就是大外公家没放鞭炮过年。”吃饭的时候我给外婆说。
“你小小年纪倒不傻,大兴舅舅支援三线没回来,写信说回来的,他家在等他。”外婆回答。
外婆的年夜饭是鸡肉炖油炸豆腐火锅,碳火烧的旺旺的,腊肉炒葱头,一碟猪头肉,一碗猪蹄炖海带,一碗酸玉米,一碗红烧鱼。
两个人的年饭比较冷清,遇到我这样小的吃货热闹不起来,孤儿寡母的外婆也习惯了,和我奶奶家的年饭比差远了,我心想。
最终大外公家也放鞭炮团年,大兴舅舅回来了,我和外婆很高兴,果然一会他就来看我外婆,带来一块肥皂做礼物,大外婆还添加了一大碗甜酒(北京的醪糟)。
大兴舅支援三线几年没回来
“这次他不用去了,学了好泥工瓦活,也盖新房娶媳妇。”
大兴舅舅定了亲,就是他妈妈的哥哥的女儿,亲表妹娃娃亲。
“嫂子初一都别做饭了,到我家吃饭。”大外公说。
“好呢,我起来帮嫂子一起做饭。”外婆开心。
晚上守岁,外婆搞到一颗特别大的干茶树蔸烧火隆灶,年三十一家吃了饭就把火烧的旺旺的,寓意日子红红火火,然后用鼎灌烧开水全家洗澡叫洗三去除往日的晦气和不幸,辞旧迎新。
然后就热火炉炒花生,瓜子,熬夜守岁。小孩必须坚持到转钟大人给了压岁钱,放了鞭炮才放心的睡。
外婆把钱放在我口袋里,用线缝好虽怕我给丢了,毕竟那么小的我真不会用钱。
“记得明天见大人要说新年好,给您拜年啊。”外婆交代。
“我记住了。”
“明天初一,没有我同意不许去串门,初一只欢迎男孩不喜欢女孩。”外婆又叮嘱。
大姨回来睡觉,外婆给她2毛压岁钱,他们两个放了鞭炮,又吃了瓜子花生才睡。
我却失眠了睡不着,记得父亲说过了年就让我上学,今晚大年过了是不是明天就去呢?我再三问外婆,外婆说过了15真的就要上学了,还早呢。
初一睡不着,村里鞭炮响了一夜似的,我睡的时候在响醒来还在响。初一我还在梦里外婆就抱着我穿好衣服,过早,吃甜酒炒米。
烧一壶开水,在眼里放半碗甜酒加一个鸡蛋,又添加炒米红糖,吃起来香甜寓意一年日子甜甜美美。
一夜山村又下雪了,外面厚厚的一层,我便穿好衣服在外面踏雪玩,手被冻的通红通红,抓起雪都扔不了多远,塔外的竹子都压弯了腰,那颗死了的大桃树断了枝,四周一片白雪皑皑,远山银装素裹连接着天,不平凡得一年1977.
甜酒一碗下去我就醉的满面通红,没等外婆收拾完我又自己钻进被窝睡觉了。中午饭大外婆家开饭,外婆才找到我吃午饭了。
幺外公一家,大外公一家,我和外婆,三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的确有我奶奶家过年的味道了。
大外公是队里治安主任,大外婆做的饭菜不一般,常招待公社干部,除了外婆的几样菜,还多了木耳炒肉,黄花菜炒肉,腊肉炒干辣椒快,冬笋炖肉,干炸土豆块,而且她的菜里还有姜葱蒜醋味精酱油,有口味。
约好初二到幺外公家吃饭。
幺外公管理公社的企业,家里条件不错,大姨舅舅们都穿着新衣服,神采飞扬。几个舅舅放了一天的鞭炮,谁家放鞭炮他们都随几挂比赛,看谁家日子最红火。他家大革舅舅比我大2岁,大强舅舅比我小1岁,一起玩的多,只要幺外公一放完鞭炮我们10来个孩子们就到地里找没有点燃的散鞭炮装蔸,来回来回往复。
来回往复的还有叫花子。
一些穷的叫花子拿着快板每家没户的拜年,说尽了人间美好祝福,图吉利爱听祝福语的村名都给他回谢,几个粑粑,几块糖,几把米的,再大方的还给几分钱,福的人家多给穷的人家少给。
叫花子的背篓和口袋经常满满的,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满村要饭呢?传出去名声不好,儿子一辈子都讨不着媳妇。
还有群有趣叫花子,一个大人背着穿的漂亮的孩子,另外一个大人背着一筐礼物要饭的。人家也是满村要饭,大家照样施舍,大家美言多多,只是这群叫花子收到施舍后回大家伙糖果红包,原来这孩子不好养活,算命先生说必须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才能长大,一家就带着孩子出来乞讨。
初一乡下不拜年的,都是自己家族的人聚会祝福。
初一的习俗还有不许洗衣服泼水扫屋子丢垃圾,这是禁忌,谁家愿意把财富拒之门外呢?男女老少都是吃好喝好玩好。
其它有些我真记不住了。
大雪封山,班车都停了,四面八方的亲戚拜年的人特少。
才晚饭的时候几个队里的干部集聚在大外公家开会,我在堂屋玩听的真真。
“该死的大雪,油菜苔都压折了,油菜花也打没了,这可怎么好。”一个干部说。
“瑞雪兆丰年,也许小麦和土豆会好些呢?”大外公打着官腔。
“土豆苗也会冻没,根本就没法再发芽,我刚才都看了。”另外一个说。
“看来问题很严重了,必须向上级汇报灾情。赶紧组织社员抢救,下地拨雪。”大外公也急了。
“没用啊,都不是雪了,基本都是冰,一拨苗也没了。”大家唉声叹气。
“那就看老天爷啥时候停出太阳了。安心过年吧,随时观察来报告。”
初二大雪没有停下的更大了,后面姨外婆带着她儿子钢舅舅来拜年,就这么半里路几个人都成了雪人。外婆干紧用毛巾给钢舅舅拍雪,把他的手捂在自己怀里,我也手抓黑木炭往火盆里加火,又爬到饭桌上到碗柜里取出油粑粑,糯米粑粑。
“她天天盼拜年客来好烧粑粑吃。”外婆乐了。
钢舅舅挣开外婆的手也帮我的忙,他也嘴馋,比我好吃多了。
“大丫头怎么没来?”外婆问。
“下大雪,她和她爸爸先到地里看看,喂完猪再来,我来准备帮你做饭。”
“今日都到幺弟家吃,昨天都到大弟家吃。明天你再来帮忙。”
姨外婆和钢舅舅每家提一块腊肉一包挂面去给他们两家拜年,姨外婆与他们聊家常,钢舅舅马上就回来吃烤糯米粑粑。
外婆给我们每人一个糯米粑粑,还用筷子给上面涂满了红糖,又香又甜,我们两个孩子吃的你争我抢。
“慢点吃,你家每年粮食那么多,够你吃的。”外婆爱怜的说。
“我妈妈说不节约就得都像舅舅一样饿死,舅妈我家米缸都空了。”钢舅舅边吃边童言无忌,说的外婆哑语,又给他烧一个,怎么说她是我们家的血脉。
等到姨外公和她闺女忙完来正赶上幺外公家开饭。
四家人一起,拼了好几张桌子吃饭,这回幺外公家不是用碟盛菜,全部用白色陶瓷盆,都大鱼大肉的,连牛肉火锅都是大锅。幺外公讲究幺外婆贤惠不甘落后,满桌子菜显摆日子富裕。下火锅的白菜还是买的白白菜,爽口嫰滑,又买有白蘑菇。霉豆腐,酸玉米,酸嚼头每桌管够。
只要那个菜不够吃,幺外婆都立马添加,要面子的夫妻最喜欢别人说好,不给别人说三道四的嚼舌头。
钢子吃完了饭还装一干炸丸子在口袋里,姨外婆用筷子打他的手。
“别打呀,这孩子块头最高大,长身体消耗大。”幺外婆又添一些。
“这牢里出来的冤家,就是饭量大,都养不起他。”姨外婆笑着说。
“在我家他刚吃了2个糯米粑粑,真能吃。”我给大伙告状。
见钢舅舅这样,满桌子的小孩都抢盘子里的油炸丸子,只有他家有这丸子宝贝,谁不爱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