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在开头:这是我想写很久的一篇书评,原文作者是我从小到大的男神,当代先锋文学代表人物苏童,文章标题为: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老马是村里有名的老木匠,与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位木匠老曹,老曹几日前染了重病,治不好便撒手去了,家里在社会开始提倡火葬的当口偷偷找了块隐蔽处将其下了土葬,却不成想被来人挖了出来,送了火葬场一把烧了。开始惶恐的老马不知如何是好,他想避开火葬,却心里清楚自己死了以后也是由不得自己,最后便和两个孙子孙女想了法子,把自己活埋在核桃树下,那是他心中白鹤常来的地方。文章快要结束的时候,老马在潮湿的泥土中呜呜地同小孙子说了最后一句话:“回去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超现实”、“荒诞”、“压抑”成为了这篇文章的主要代名词,作者用一种极为压抑的手法描绘出了在村中土生土长的老马对于土地无限的情怀与眷恋,以及对受封建思想影响的一代人民的无奈与叹息。
老马对这村子里的一草一木都太过熟悉,他自小生长在这里,这每一寸土地都是与他相伴日日夜夜的朋友,这里的原野、孤树、池塘和房屋到了夜晚都会发出深深地叹息声。他把所有的心事都说给核桃树听,他相信核桃树下会有一只白鹤,每到黄昏时便会飞落下来喝水,他也希望,总有一天这只白鹤会将他带离这个人世间,带去他下一个旅程的终点,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即使村里的人都会偷偷指着他的背影说上一句:“他真是疯了,白鹤在哪儿呢!根本就不会有白鹤。”即使儿女已经准备在他死后将他送往火葬场,当然,他也心下清楚,自己必然会被送到火葬场并无力反抗的命运。
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老马开始坚信,能够拯救他的只有白鹤,只有白鹤能够带他离开这里。
小男孩抓到了一条泥鳅,他用衣服包住泥鳅,跑过来向老人展示他的战利品,我抓到了一条泥鳅。小男孩对他祖父说,你把泥鳅切碎了扔进水里,那只大鸟就会来的,大鸟最喜欢吃泥鳅。那不是大鸟,老人说,是白鹤,白鹤是最吉祥的鸟,白鹤飞到哪儿,哪儿就有一个人乘着白鹤到天堂去。
有成语“驾鹤成仙”的说法,在国人眼中,“鹤”是一种长寿的象征,人死之后能够驾着仙鹤飞往极乐净土,与神仙相伴,是许多人的夙愿,也是许多人眼中对死亡最好的归宿。老马对白鹤心心念念,恍惚间似乎看到白鹤的身影,“白鹤就在核桃树底下呢!每天傍晚没人的时候就会来树下觅食。”他心中的白鹤支撑着他的精神,支撑着他对生命最后的一点向往。
“我让他们变成人,他们要把我变成烟。”
这是全文中最令人震撼并难以忘怀的一句话。生而为人,本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然而却不能自由的选择死亡,这听起来是如此残酷而无奈。
尘归尘,土归土,老马希望自己能够安静的埋在土里,他早已经为自己做好棺材,并让老曹为他在棺材上画好驾云的白鹤。这样他就能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了,想到这里的老马似乎推下了抗在身上的石头,却不料另一块石头又将要砸向他。
老马的一生无疑是平坦的守旧的,他想要的很简单,一手带大的儿女能够给他一个安逸的晚年,的确这点儿女已经做得足够好。那么还有什么是让他不满的呢?
不,这还远远不够,他们不了解自己,不懂自己,他依然固执的认为儿女们根本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黄土已经渐渐盖过他的头顶,依稀露出花白的头发。
“爷爷,再这样你会死的。”小孙子有些害怕,他终于预感到爷爷要离开他们了,真的不再回来。
“好孩子,别停,回去就和他们说,爷爷乘白鹤去了。”
太阳渐渐落下,暮色褪去,墨一般的夜空让两个孩子感到恐惧,他蹭了蹭手上的土,在家门口紧张大叫道:“爷爷乘白鹤去了!”
这是文章的最后一句话,不免引起读者无限的思考与想象。对于儿女,在知道老人最后被活埋进土里会作何感想,会痛哭流涕吗,会觉得不可置信吗,会亲手挖出来再将老人火葬吗?
孙子孙女的结局会怎样,在他们长大以后终于认清自己是杀死爷爷的罪魁祸首时,该是怎样的恐惧与阴影。
想来老马对白鹤该有多么执着的向往才会让他连死亡都不怕,那句“我让他们长成人,他们把我变成烟。”的话语里藏着数不尽的悲哀与凄凉,这种心境终于让他一头撞向了南墙,然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