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刚想回里面去。老管家颠颠的跑过来,“太太,二少爷的电报。”
“信之来电报了,快,快拿来。”程太太有点激动的接过电报往屋里走。
“信之说什么了。”程太太问老爷。
“说上海的那个大夫很有本事,有一种办法叫人工气胸术,说如果身体允许的话,可以过年前就来上海治疗。”程老爷猛咳了起来,程太太接过他手里的帕子,上面有淡淡的血丝。程太太看了眼泪涌了出来,却不敢吱声,“这是有希望了,我们年前就去吧,看好了回来过年还来得及。”
“今天都冬月初八了,来来回回的时间不够啊,我们都去上海了,家里怎么办,还是过了年再去。”程老爷还是有些顾虑的。
“看病要紧,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丢给安之,让他看家就行了。”程太太心里急却不敢明说,“安之我不许他去庙里了,今天还陪美丽去戏园了。”程太太说。
“哦,是么,这倒是好事。”程老爷略感欣慰。
“过两天还让他去县里一次,”程太太不小心说漏了嘴。
“去县里干么?”程老爷问。
“哦,徽城来了个北伐军,听说团长姓马,看样子是很好相与的。”程太太说。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了。”老爷是个明白人,不禁流下泪来,“唉,有什么事都瞒着我,报喜不报忧。”
“能有什么事啊,我看不像是来打秋风的。”程太太说。
“天底下有不打秋风的部队?你给我找个来。”程老爷很上火,“民众讨个生活就这么难,这一去又得好些,咱们有多少家底经得住他们来哦,可恨匹夫老矣。”程老爷的眼泪噗噗的掉下来。
“你别想那么多,我们安心过我们的,只要安分守已,他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顶多花两个钱,破财免灾,人好好的就行了。”程太太宽慰着。
徽城的傍晚来的特别的早,尤其在冬季,感觉刚吃过午饭,打了个盹儿,太阳就偏西了,山头挡住了日头,温度也降的快。
美丽拥了拥裹在身上的皮袄和安之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戏觉得怎么样。”美丽问安之。
“恩,还行。”安之说。
“那是最火的戏杨三姐告状,太惨了些,哭的人心里瘆的慌。”美丽对戏很是内行,“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吧,难得回来这么早。”这是美丽自己的话,平时看戏天不擦黑是不会进家门的。
“你先去。”安之说完往西边腰门去了。
美丽给了个白眼,摇摆着细腰自己走了。
程府的下处在西边厢往北的角落里,虽然边厢与正屋相通,但是北面是没有门的,只能跑到中间的腰门才能回正屋的院子。
天色灰暗了,此刻刚用过晚饭,屏儿独自坐在屋子里,其他的人都知道屏儿的身份,都很客气。屋檐下还晾着的各色的东西,包括马桶,都没有人来收拾。可能是晚饭太过油腻,屏儿的脾胃不服这样的荤腥,一时翻滚搅腾起来。屏儿捂着肚子乱撞,外面的马桶,她不敢用,只能出门找个角落,还好,她看到了一个“脏乱差”的地方,四周枯黄的杂草约有半人高,不远的树上息着鸦雀惨叫几声。荒落的院子,穿过凉凉的北风,屏儿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起不来了,不是因为没有带纸,而是落在裤子上的点点红迹,屏儿哭了,小声的低泣和着北风围绕在程府北面的方向。
安之远远的听着哭声,很陌生的声音,这时候谁在这里哭。天色已经深黑了,院子里的灯亮了,夜空里的星星闪着眼睛。
“谁,是谁在哪里?”安之警惕的大声问。
屏儿听到声音,吓得一下子拎起裤子,腰带胡乱的扎了下,就往外跑。月亮只露了个镰刀样的细脸。还好,南面亮着灯,屏儿朝亮光的地方跑过去,一下子撞到一堵软软的墙。
“啊~!”屏儿更加头也不回的往南面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