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队从来都是一只让人颇感意外的队伍。当你充满希望的时候,他们总能以滑铁卢式的失败让你明白,失望大于希望。而当你不抱希望的时候,他又会让你在绝望中看到一点希望。从这一点上来讲,他们磨砺球迷心智的意义远大于其作为足球运动员的意义。
一项权威统计表明,在足球比赛中,弱队战胜强队的概率是48%。而中国从1978年至今,在国际A级比赛中仅战胜韩国一次,远低于48%的概率,也就是说,从概率统计的角度来讲,这场比赛轮也应该轮到我们再赢一次了。
然而面对这场胜利,我们表现得过于激动,人们突然发现,这位世界上最贵的足球教练来得太晚,在他之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所谓的“烂摊子”。
归因论在这里又一次体现了其作为事后诸葛亮的重要作用,从神奇教练到精英球员,从福地长沙到中韩关系,人们可以从结果中倒推出无数种致胜因素。
当人们将这些原因如同试题答案一样一条条罗列出来的时候,我不禁开始怀疑,如果我们能够从这些原因推导出必胜的结果,那么我们又怎会长年遭受失败带来的痛苦呢?如果胜利是可以被归因的,那么失败也必然可以被预测,可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在失败前满怀希望呢?
从风水到手相,从解梦大全到生肖运程,人们从来都在为既定事实寻找某些必然联系,并试图通过解释来掩盖事实真相。佛洛依德的伟大在于建立了万能的精神分析学说,然而他的不足也在于,精神分析的从发点从来也都是从结果推导原因的,这些可以解释一切的东西,却无法说明一切。
人们从来都只相信那些积极的东西。一方面人们总是觉得,通过努力命运终究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方面又认为,凡事冥冥中自有天定。却从来不觉得二者有矛盾之处。
中国队胜利了,那些心潮澎湃的人们,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都要一并变得非同寻常了。焦虑的人看到的未来,颓废的人充满激情,失败的人重燃希望,痛苦的人重拾快乐……与其用他人的苦难见证自己的美好,不如用他人的美好升华自己的幸福。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中国队却是功不可没的。连国足都能赢球,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消费心理学上有一种理论被称作锚钉效应,也就是说,当给定一个标准的时候,我们的预测就会在这个标准左右徘徊,这个标准就相当于锚。
比如一件衣服要价150,我们通常会砍价到130或者120,很少有人会砍到20块的,这个150的价格就是锚。
每个国家队都是一个锚,中国队的锚要求输得不要太难看,韩国队的锚要求赢得漂亮。但事与愿违,这场胜利成为了一场意外的收获,就像花100块买了条杰克琼斯的裤子,我们赚大了。
虽然这种好事不可能天天有,可悲的是,有些人总热衷于将一次意外解释为必然事件的结果,并乐于归纳各种原因。比如得益于自己有一双发现低价的眼睛。
这个世界变化得很快,人们非常敏感地发现,事物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未来的希望不仅在未来中,还隐藏在过去的事实里。人们觉得这些东西能够为自己提供长足的动力,却不曾看到,它也是繁重的枷锁,所以,人们很容易将理想附加在一些颇具意义的里程碑事件上,以为某个事物的变化中一定蕴含着通往幸福的指示。
然而就在一次次的不断憧憬中,人们却走到了一个完全不曾预料的地方,在那里,曾经的希望突然就变得虚幻起来。
所以啊,国足终于赢球了,我却有些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