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武侠】君道(22)盗逝·而不绝

 天下偷盗者多如牛毛,小则只为果腹,大则偷国窃社稷,极则偷天换道。

偷盗最初出现在饥民中,他们为了活下去发明了这种手段,后来是有人为了满足更多的欲望。之后,偷盗作为一种技如瘟疫一般散播开来,没有抵抗力的人纷纷享受这种不劳而获的快感。

最初偷有形的物,后来是无形的权利,美色,以至于人们能想到的一切。

道界的第一次偷盗发生在无数年前,已没有确切的记载。君道曾在空白书院中看过一些无根无实的记载,和其他流传的版本并无两样,但这并不妨人们去真正地了解偷盗。通过这些无根无实的记载,大致也能瞧出一条虚无缥缈的道的演化痕迹来。

修行者抵抗欲望的能力很强,不过一旦这种抵抗决堤,所来的欲望也更汹涌猛烈。偷盗最终掀起了风暴,和凡人一样,所有的修行者互相防备,互相伤害,最终引起了争斗,造成了大流血事件,此刻已是赤裸裸的抢劫。

因抢劫是偷盗的后果,所以那些抢劫的人,依然被称作盗。

但这世间值得相信的人更多,所以事件最终平息,不过人们心里从此筑起了围墙,来防备另一些人。

欲望生长在人的血液里,人类不绝,所以偷盗不止。偷盗者藏在茫茫人海中,却也再未造成极大的危害。

不过这个时期,无论盗贼如何猖獗,偷盗都只是一种技。技有高低,却并无本质的区别。

直至,五百年前,盗神尹灭穹横空出世,他取无数人的欲望之絮为火,以己身为炉为根本,熔炼各种偷盗之技于一身,生生于天地间开辟出一条道来。

当日,天降金雷,地生赤火,欲灭之。无奈这条新生之道强大无比,硬是扛过了天地之劫,堂而皇之的窃得一丝天地之灵,从而化于天地中。

从而,盗神尹灭穹站在了天地的巅峰。他于白日窃取一城之光,使其陷入黑夜,他于黑夜窃人灵魂,使其陷入永眠,他窃人笑容还之以悲恨,他窃少女之心于闺房,使她们爱他死心塌地,他还窃取道界那些巨擘的高傲和威仪,他甚至窃取他们的修为,使其成为凡人......

他是世间最随心所欲之人!

盗之道是世间唯一一条非先天就有的道,而他却完全掌握着盗之道。

无数修行者对他敢怒不敢言,只敢在身后朝他吐口水,并加以诅咒。所以他窃走他们的语言。

无数大势力最终联合了起来,只为他一人。他浑身浴血,数次经历危险,最终都安然无事。

他如戏耍老鼠一般的戏耍他们,最终让这联合分崩离析,各人自顾不暇。

据传他曾登到望道山的极高处,却不知是多少层。当时,无人可以与他比肩,只能仰望他邪恶的背影。

直至有一天,他做了个梦。他寻梦而去,就此消失无踪。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做的是什么梦,让如日中天的盗神甘愿舍弃这个世界离去,不知生死。

他无朋无友,无亲无故,所以离开之时未留下只言片语。

他一生未收徒,居也未有定所,据传只留了卷《盗神序章》,落于无人可知之地。

之所以是《序章》,而不是《终典》,只因他以为道无止境,盗之道亦无止境。既如此,自己一身衣钵便也只有个启人心智,引人入途的作用。

自他之后,世间再无真正的大盗。除了传说,盗之道是他留给世间的唯一实在的东西。它和世间万道争锋,如天星一般永恒。

自他之后,各大势力联合清洗,似乎要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泼泄出来。但凡可与盗之道交感之人,俱被扑杀。可修行盗之道的人数日渐稀薄。

自他之后,盗之道成为禁忌!任何一个出生于道界的小孩,但凡可与盗之道交感的,俱都被遗弃于无道的世俗,或者直接杀死。无人再敢公开的修行盗之道。

因为没有《盗神序章》,再也无人将盗之道修至高深境界,许多人只能接触表面,然后因这表面而死。

有趣的是,通过研究盗之道的演化过程,那怕只是那些传说,人们修行其他道的速度都要快上许多,修行过程中的理解也要豁然许多。所以,盗之道从来都未真正禁绝过。

曾有人在道界放言,君道是目前唯一有可能在无《盗神序章》的情况下修成盗之道的人,是第二个盗神,因为他的天资可与盗神比肩,甚至更高。这便是怀璧其罪的道理,没什么道理可言。

目前他之所以活得好好的,没有受到道界所有势力的联合缉杀,只因暂时尚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已修行盗之道。而他毕竟是李家之人,虽然是遗弃子,但也不能像个蚂蚁一样被无声处理掉。

除此之外,还因为他足够强大,他已不是多年前那个任人揉捏的少年。

但最近,君道却对盗神渐渐的产生了兴趣,他很想知道盗神那个梦,和自己经常梦到的世界,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这会将他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但他无法遏制自己的渴望,所以他在追寻盗神的踪迹。

他去了盗神自小生活过的村庄,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城。小城处在世界的边缘,很安静,不拥挤,却没有盗神的痕迹。

盗神成道之地,被称作禁地。各大势力派出了高手日夜守护,绝杀一切敢于觊觎之徒,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

似乎,盗神的一切痕迹从这世间消失了,被巨大的力量慎密地抹去。

他寻找盗神曾经生活过的沙漠中的部落,那部落已消失在时光的深处,如今只有无尽黄沙。

君道满脸尘色,行走在黄沙中。他身上衣服褴褛,满身污垢,就连素来白净的脸也变成了沙漠的颜色,长出了粗粗的胡须。他已行走许多,迷失许久。

他不知道不可知之地那片黑暗已快要弥合,他也不知割灵那个神秘组织再一次展开了捕猎行动。

他似乎离开了道界的风暴旋涡。

近来,他依然做梦。夜晚,他将自己埋在黄沙深处。如蛋中的雏鸟,脆弱而渴望。

他梦到那个世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梦到那个姑娘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但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少女的目光,清清的,亮亮的,就如两颗黑色的宝石,又如星空中最干净的星。

她充满担忧的看着他,似乎隔着无数时空,又似乎就在身边。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梦不到了。梦中那个世界,却如一副图画一般留在了他心中,每一景,每一动,每一静,每一个刹那。

君道从黄沙中升起,长啸一声,吹动黄沙如海,涌动不休。

他周身污垢尽去,光彩夺目,邪魅笑容重新浮现,而后隐在薄唇深处。一身黑衣幻化而出,猎猎飞舞。

修行者不做梦,而君道一梦许久。那个世界依然无踪,梦之道却于此刻生根发芽。不出许久,便是他梦道有成之时。

盗神的痕迹,恐怕再也找不到了。但盗的痕迹,自盗神之后亘古长存。

君道眼睛越来越亮,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就错了。盗神岂是寻常人,所留痕迹岂在寻常处。

他要了解盗神,他要修盗之道。只因盗神因梦离去之事,就记载于那本最荒唐的书中——《不该遗忘的过去》。

而那本书的精气神,正和世界图卷一起,分毫毕现的藏在他心里。

“盗神做的梦,一定是那个世界!”

命运弄人!君道自嘲的笑了一声,除了世人,看来命运也要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大盗啊。

突然,他手上出现了一片云纱,正在由纯白变成乌云一般的颜色。

君道的脸色变得比乌云还要沉,他冷哼一声,如电一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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