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举周鼎:秦武王之死

春秋战国故事321

秦武王高大强壮,颇有力气,喜欢和勇士们比试角力来玩耍。秦将乌获、任鄙的家族在秦国世代为官,秦武王也对他们很宠信,提升了他们的俸禄和爵位。

有个叫孟贲的齐国人,字说,凭借力气大而远近闻名,在水中行走不躲避蛟龙,在陆地行走不躲避虎狼,发怒时喷出的气息响声震天。孟贲曾经在野外看见两头牛争斗,就站在中间用手分开它们,一头牛伏在地上,另一头牛仍然不停撞击。孟贲发怒,左手按住牛头,右手拔掉牛角,牛就这样死了。大家害怕他的勇猛,无人敢和他对抗。孟贲听说秦王招揽天下勇猛有力的人,于是向西渡过黄河。岸边等待渡河的人很多,都是规规矩矩按次序上船,孟贲最后一个到达,却偏要抢先上船。船夫对他的无礼很恼火,用船桨击打他的头说:“你这么强横,难道是孟说吗?”孟贲瞪大眼睛看着船夫,头发竖起,眼睛仿佛要裂开,大声一喝,顿时波涛涌起。船中的人惊慌恐惧,东倒西歪,都掉到河里。孟贲用力摇动船桨,船一下划出去几丈远,很快过了河。他随后进入咸阳,拜见秦武王。秦武王一试之下,佩服他的勇猛,也封他做大官,和乌获、任鄙一起受到宠信。这时是周赧王六年(前309年),秦武王二年。

张仪离开秦国后,秦武王把相国的职务一分为二,任命甘茂为左丞相,樗里疾为右丞相。魏章怨恨自己没有得到相位,跑到魏国去了。秦武王想起张仪的话,对樗里疾说:“我生在西戎,没有见过中原的繁盛,如果能够占领三川,去巩、洛之间游览一次,那就死而无憾了!你们两位谁能为我攻打韩国呢?”

樗里疾说:“大王攻打韩国,是想夺取宜阳来打通前往三川的道路。宜阳道路艰险而且十分遥远,此举劳师动众、耗费巨大,魏国、赵国的救兵很可能会到来,我个人认为不妥。”

秦武王又询问甘茂,甘茂说:“我请求为大王出使魏国,约魏王一起攻打韩国。”秦武王非常高兴,派甘茂前往劝说魏王,魏王答应出兵相助。

甘茂和樗里疾意见不合,担心他从中阻挠这件事,于是派副使向寿回报秦王,说:“魏国已经听从命令了。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劝大王不要攻打韩国为好。”

秦武王对他的话很狐疑,就亲自去迎接甘茂,到了息壤,和甘茂相遇。秦武王问:“相国答应为我约魏国一起攻打韩国,现在魏国听从命令了,相国又说:‘不要攻打韩国为好。’这是为什么呢?”

甘茂说:“跨越千里艰险,去攻打强大的韩国城池,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取胜的。从前曾参住在费地,鲁国有个和曾参同名同姓的人杀了人,有人跑去告诉曾参的母亲说:‘曾参杀人了!’他的母亲正在织布,回答说:‘我的儿子不会杀人。’继续织布。不久,又有一个人跑来告诉她说:‘曾参杀人了!’他的母亲停下梭子思考,说:‘我的儿子一定不会有这事。’又继续织布。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跑来告诉她说:‘杀人的,确实是曾参!’他的母亲扔下梭子,离开织布机,翻墙逃走,躲藏了起来。曾参的母亲相信儿子的贤德,但是一连三个人说他杀人,即使是母亲,也不得不怀疑了。现在我的贤德不如曾参,大王对我的信任,也未必像曾参的母亲对曾参那样,而诽谤我杀人的人,恐怕不止三个,我担心大王也会像曾参的母亲那样扔下梭子。”

秦武王说:“我不会听别人的话,我和你立下誓约!”于是君臣歃血为誓,把誓书藏在息壤。秦武王发兵五万,下令让甘茂担任大将,向寿担任副将。

秦军到达宜阳,围攻宜阳城长达五个月,宜阳的守将坚守城池,秦军一时难以攻克。右丞相樗里疾对秦武王说:“秦军疲惫了,如果不撤回,恐怕会有变故。”秦武王召回甘茂,想要撤兵。

甘茂便写了一封信,向秦武王谢罪。秦武王打开信一看,信中只有“息壤”两个字。秦武王醒悟说:“甘茂曾经提醒过我,这是我的错。”又增兵五万,派乌获前去增援甘茂。

韩王也派大将公叔婴率领军队救援宜阳,双方在城下大战。乌获拿着一双铁戟,重一百八十斤,独自冲入韩军,韩军士兵都望风披靡,没有人敢抵挡。甘茂和向寿各自率领一支军队,趁机一起进攻。韩军大败,被斩首七万多人。乌获一跃登上城墙,手抓住城墙垛口,垛口毁坏,乌获掉在石头上,折断肋骨而死。秦军趁势进攻,一举攻克宜阳。

韩王恐惧,派相国公仲侈带着珍宝玉器进入秦国求和。秦武王非常高兴,答应了他,下诏让甘茂撤兵,留下向寿安抚并治理宜阳,又派右丞相樗里疾先去开辟通往三川的道路,随后带领任鄙、孟贲一班勇士启程,直接进入周都洛阳。

周赧王派使者到郊外迎接,亲自以宾主之礼相待。秦武王不敢接受,婉言辞谢,当他得知九鼎被放置在太庙一侧的房间内,就请求进去观看。只见九个宝鼎一字排列,整整齐齐,鼎腹上分别刻有荆、魏、雍、豫、徐、扬、青、兖、冀这九个字。九鼎原来是大禹收取九州朝贡的黄铜,各铸成一鼎,记载着各州的山川人物以及贡赋土地的数量,鼎足和鼎耳上都有龙纹,又叫做“九龙神鼎”,自夏朝传给商朝,是镇国的重器。周武王攻克商朝后,把九鼎迁移到洛邑。当时,周武王征用大量士兵和民夫牵拉,用车船装载,九鼎就像九座小山一样,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重。

秦武王看了一圈,赞叹不已,指着写有“雍”字的鼎叹息说:“这是雍州,是秦国的鼎啊!我应当把它带回咸阳。”于是问守鼎的官吏说:“这个鼎曾经有人能举起来吗?”

官吏叩头回答说:“自从鼎被安放在这里以来,从未移动过。传说每个鼎有千钧的重量,谁能举起来呢?”

秦武王便问任鄙、孟贲说:“你们两位力气大,能举起这个鼎吗?”

任鄙知道秦武王勇武好胜,推辞说:“我的力气只能举起百钧,这个鼎有十倍那么重,我举不起来。”

孟贲捋起袖子,跨步上前说:“让我来试试,如果举不起来,希望大王不要怪罪。”命令左右拿来青丝做成的粗绳,宽宽地系在鼎耳上。

孟贲将腰带束紧,卷起双袖,用两只铁臂,套入绳网,狠狠地喝一声:“起!”那个鼎离开地面约有半尺,又落回地上。因为用力过猛,孟贲眼珠迸出,眼眶流出了血。

秦武王笑着说:“你真是太费力了。你能举起这个鼎,我难道不如你!”

任鄙赶紧劝谏说:“大王是万乘之尊,不可轻易尝试!”


秦武王不听,马上脱下锦袍玉带,捆起腰身,又用大带子扎紧袖子。任鄙拉住他的袖子,苦口婆心继续劝阻。

秦武王说:“你自己不能举,难道是嫉妒我吗?”任鄙于是不敢再说话。

秦武王大步向前,也将双臂套入绳网,心想:“孟贲只能举起,我偏偏要走上几步,才能胜过他一筹。”于是用尽平生力气,屏住一口气,喝声:“起!”

那个鼎也离地半尺。秦武王刚想转身走几步,不觉力气用尽,失了手,鼎猛地坠落,正好砸在秦武王的右脚上,只听“咔嚓”一声,秦武王大叫:“痛啊!”立刻昏死过去,原来是骨头被压断了。

左右的人慌忙挪开大鼎,把他抬回公馆。秦武王疼痛难忍,血流了一床,挨到半夜就死了。秦武王曾说,“能够去巩、洛游览一次,那就死而无憾了!”这天果然死在洛阳,真是一语成谶,早有预兆。

周赧王听到变故,大吃一惊,急忙准备好精美的棺木,亲自前去察看,安排入殓,尽了哭吊的礼节。樗里疾护送秦武王的灵柩回去。秦武王没有儿子,众人迎接他的异母弟弟稷继位,这就是秦昭襄王。

樗里疾追究举鼎的罪过,将孟贲车裂,诛灭他的家族,又因任鄙能够劝谏,任用他为汉中太守。樗里疾随后在朝廷上宣称:“打通三川,是甘茂的主意!”甘茂害怕被樗里疾陷害,于是逃到魏国,后来死在了魏国。

本故事基于《东周列国志》进行编写,原创作品,持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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