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恶性读书》是林语堂先生的一篇短文章,短则短矣,却把不尽合理的读书风气和教考方式批了个透彻,让我这个不够循规蹈矩的老师读起来感觉真是除了一口恶气!
林先生讲恶性读书,先讲了一个小笑话。有个暴发户的朋友送他乔迁的礼物,有金鱼,有白鹤。后来,他对送金鱼的朋友说:“金鱼好看,但口味平平”;对送白鹤的说:“白鹤清炖有点腥,还是红烧好。”
林先生将“为考试而读书”称作“恶性读书”,等于恶性吃金鱼,恶性吃白鹤,完全浪费了精品物件存在的本意。读书应如养鱼、养鹤般怡情,在当今的考试系统下,读书却变成了被煮着吃,被炖着吃的恶事、俗事。
林语堂先生很直接且立场鲜明地质疑了恶性读书、恶性考试、恶性教学和恶性出题,他提出了两大前提——一是恶去声,二是天下的书都是恶处,好书也可以寻出恶处来。
第一大前提,凡是书都可恶,而凡学生必定恶读书。
读书本是为了获取知识,改进思维,可即使在林先生的年代,他已感叹老师都给书定了“恶”的属性,也认定“学生必定恶读书”,更别说我们这个物欲横流、碎片学习的时代了。
著名的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是指人们会自觉不自觉地去适应某些期望或预言。林先生的言辞表明,恶性教育首先源于师生的对立心态,而背离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的初衷。老师认为不会有爱读书的学生,如果学生顺应了这一期待,即便是本来有求知欲的,恐怕也会最终厌恶起书本来。在这种负面预期下,无论学生本身对读书持何种态度,老师都会以威逼和非难之势迫使学生读书。
人心本来充满好奇与求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探索的渴望,只要看看三四岁的孩子每天要问多少个“什么”和“为什么”便可得知;而人心皆有自由意志,本来喜欢的事如果变成了强迫,很可能也会由爱转恨,由渴求转为排斥。而这一逆转大多是由作为孩子第一任老师的父母,及以老师为职业的人群造成,轻者可说扼杀兴趣,重者可说扭曲了本性。
恶性教育最核心的体现就是恶性考试,以单一的成绩标准评定学生优劣,的确是扼杀求知本能的捷径。过分强调成绩本身已经违背教育本意,更别说以联考、统考的方式将这种单一标准无限放大了。在考试上立了许多名目、动了太多脑筋,正如林先生所说,似乎是害怕有“漏网之鱼”,怕有人被折磨太浅而没有厌恶读书一样。细思极恐啊!
第二大前提,天下的杰作都是精彩处,也有欠精彩处,笔力不到处,议论平常处,无关紧要处。能抓到这些无关重要处,恶劣无聊处,就可做考试题目。
考试本应作为学习和认识的检验手段而存在,比如通过复述、问答、辩论来验证所学的知识本是出于一种科学有益的设计;可考试的风向却导向了“恶性”,林先生所举的精彩例子便是要考一幅《清明上河图》,不是考你如何鉴赏,而是考几人在出恭,何处有几棵树这种有损心智的“恶题”。
有益的考试不能检验学生学习水平,还能激发思考。所谓恶题,就是不去激发活知识,而是用无聊无益的死记硬背来残害学生好好的心智。作为常年出题的老师,我自然明白主观题难考,既不易打分,又要求老师自身的修养够高,而简单粗暴的客观题则容易掌控得多,只要抓住林先生所说的“恶劣无聊”的细节,便可以自恃比学生高明许多,打起分来一是一 二是二,学生也无可辩驳。
由是,林先生另有一篇《考试分数不可靠》,批判了打分制的荒唐。而他所批判的一切,在今天的教育体制中只是愈演愈烈而已。知名教育专家Sir Ken Robinson在一次TED演讲中说:“教育当如农业,每株小苗都该长成独特的样子,而我们却把它做成了工业,不同特质的人全被装进一个模子,生产了千篇一律的工具出来。”这不得不说是教育的悲哀。
无戒365写作训练营日更第4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