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传奇第四篇枕中记 第2回 拜相封侯四十余载 穷通寿夭转瞬之间
唐宋传奇第四篇枕中记第2回
拜相封侯四十余载穷通寿夭转瞬之间
上回书说到，卢生封侯拜相，权倾一时，没来由便让相同职位的其他宰相嫉恨于他，就诬陷他与边关的将领私下勾结，图谋不轨。皇帝又听信谗言，下诏将他掐监入狱；府吏带领随从到他家来紧急逮捕他。卢生惊惶，害怕遭遇不测，对妻子说：“我家在山东，有五顷良田，足够维持温饱，何苦要出来追求功名利禄？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再想穿着粗布短衣，骑着青色小马，走在邯郸路上，怕也没机会了。”这卢生于是就一时想不开，便拿起刀来要自杀。他的妻子急忙把他救下来，才保住性命。那些与他有牵连的人都被处死了，只有他因为宫中太监竭力保护，才免去死罪，被流放到昆仑山苦寒之地风餐露宿吃苦受罪。
倏忽数载，皇上知晓了他的冤情，遂重新任命他为中书令，封燕国公，受到特别优厚的恩宠。哎呀，这一来了不得啦，所享受到的富贵荣华，又比原先胜强百倍啦！
卢生有五个儿子，分别叫卢俭、卢传、卢位、卢倜、卢倚，全都才华横溢。卢俭考中了进士，担任考工员外；卢传官任侍御史；卢位官任太常寺卿；卢倜官任万年县尉；卢倚在兄弟中最是贤能，才二十八岁就担任左补阙。和卢家通婚的都是国内的望族。卢生有了十几个孙子，等到卢生老了记性变差以后，搞得他时常会想不起来孙子们都叫什么名字。
卢生一生两次被流放边荒地区，两次登上宰相的高位，历任京城和地方的重要职位，往来于尚书等机要中枢机构，长达五十多年，地位崇高显赫。卢生生性十分奢侈放纵，特别喜欢游乐享受，家里的歌妓侍妾都是最漂亮的。朝廷前前后后赏赐的良田、房宅、美女、名马，多得数不清。你想，卢生连孙子都认不过来了，那家下人等数百口之众，他又怎么能够认得过来呢？
卢生后来渐渐年老体衰，多次请求准予辞官回乡，皇帝不准。后来卢生生了病，宫里来探望病情的太监络绎不绝，名医和上等的药物都送来给他。卢生临死的时候，给皇帝上疏说：
我原本是山东的一介书生，以种田耕植为乐。偶然遇到圣上，宠幸有嘉。承蒙皇上破格赏识，在地方上担任独当一面的节度使，回到京城荣升宰相之位。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对皇上的圣明教化没有什么帮助，实在对不起皇上的恩宠。才职不称，招致祸患，每每如履薄冰，常常心下忧虑，一天比一天恐惧，不知不觉就老了。现在我已经八十多岁了，官职已经做到了最高位，生命之钟将要停摆，筋骨已经衰朽，濒临弃世，精气惫疲，只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罢了。回顾一生，没有什么功绩可以报答圣明的皇上，只能辜负了您的深恩，向您永远告别。我的心里无限伤感留恋，恭敬地奉上这份泣别表章以表示微臣的谢意。
于是，皇帝下诏书抚慰他说：
你凭借着杰出的品德才干，担任我的宰相。在外是捍卫疆土的重臣，在朝能佐助盛世，国家太平无事二十四年，实在是靠了你。这次你不幸生病，我每天都盼着你痊愈。没料到病情恶化，实在让我伤心痛惜。现在我派了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到你家探视。希望你努力配合针灸药石的治疗，为朕保重自己的身体。朕也希望有意外奇迹，期望你病愈。
当天晚上，卢生去世了。
——
卢生打着呵欠伸着懒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旅店里，吕翁坐在他的身边，旅店主人的黄粱米饭还没有蒸熟，眼前看到的都和睡前一样。
卢生惊异地坐起来说：“难道我在做梦吗？”吕翁笑嘻嘻地对卢生说：“人生的快活，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吧？”卢生回想着倏忽之间享受了的好几十年的富贵荣华，失望难受了很久。待再清醒了些以后，才向吕翁跪拜表示感谢，说：“对于荣宠与耻辱的规律，穷困与发达的运数，得到和失去的演变，死亡和生存的情态，我已经完全了解了。先生这是来点化予我、抑制我的欲望啊！我怎么敢不接受您的教诲呢？”于是叩头，向吕道长拜了两拜，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噫兮！说书人遐想，倘若本朝的那些如过江之鲫的贪官污吏们也能够事先睡一睡吕翁的青瓷神枕，是不是最终能够让今天少一些高级罪犯呢？
《枕中记》全文两回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