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吕云二人大难不死。二人便将窑洞里的玉米,高粱,搜刮一空,连马车上的水罐都添得满了。吕坚道:“这魔窟不必留了。”便拾了柴火,将宅子烧得一干二净。二人上了马车,奔行数里后,只觉恍若隔世。
二人一路向西北行进,经过村子人家,却不敢再停留了。行将几日,吕坚忽听东首隐隐约约有流水声,将马赶近了,水流声越来越大,过了个山包,原来是条宽约百丈,长不见首尾的黄色大河。吕坚道:“夫人,想必这便是黄河了。”云氏下了车,望着这一望无际的河流,叹道:“上次见这黄河,已是六年之前,如今,河还是这般,只是看河的人却已不同。”
吕坚见云氏睹物思人,便道:“唐代名家刘禹锡曾有诗云,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吕某今日一见,只怕当真是一碗河水半碗沙,方知所言不虚呀。”云氏笑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却不知何处是牵牛织女的家。“吕坚哈哈一笑道:“这水如此浑浊,只怕不能饮用。“云氏道:“先生是南方人,从未见过黄河,自然是有所不知。”吕坚道:“还请夫人指教。”
云氏道:“黄河上的船夫,若是带的水不够,便只好喝黄河水,寻常定水,以矾、赤豆、杏仁、雄黄、石膏皆可,舟人以法澄之,饮而甘之。“吕坚叹道:”原来如此,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云氏笑道:“天下千奇百怪之事何其之多,你我未曾见的只怕也不少。”吕坚连连称是。二人自回了马车上,继续前行。
又行了数日,这日,吕坚驾车行经一树林,却见那树木高大蔽日,林中不知名的动物不时啼叫,令人毛骨悚然,吕坚心中暗道:“此地阴森,只怕是不祥之地,不宜久留。”正想着,马车刚过了个弯,却见林中跳出两个虎背熊腰,手持长刀的大汉,挡了去路,吕坚一惊,驾马欲往后退,却见后边也围上了三个人。那挡在前头的一大汉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吕坚一惊,忙拱手道:“好汉稍等片刻,规矩在下晓得。”吕坚隔着布幔对云氏道:“夫人,咱遇上拦路的强人了。”云氏惊道:“这可如何是好。”吕坚道:“无妨,且将银子与他。”云氏身上还剩十几两银子,便全部给了吕坚,吕坚下了车,将银子给了大汉,拱手道:“好汉,过路的银子已给,还望放行。”
那大汉接过银子,却不住往车上张望,道:“何人在车内?”吕坚道:“贱内与犬子二人。”大汉道:“叫她们下来。”吕坚忙道:“贱内灰容土貌,莫得污了众位好汉的眼,还是不必了吧。”适才云氏递银子给吕坚,那大汉早一眼瞥见云氏手臂白皙,不似寻常人家,如何能信吕坚之言。便道:“少他妈废话,叫她们下来。”云氏在车内早已听到,虽知下车十分凶险,但此刻情势所迫,除下车外已别无他法,将孩子放下,便掀了布幔,迈下车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但见此女杏眼樱嘴,肌肤胜雪,无不赞道,好一个俊俏美人。那大汉哈哈大笑,道:“弟兄们,将这娘们与马车牵到山上,做俺的压寨夫人。”众强盗哄然大笑,纷纷道:“大哥好艳福啊!”吕坚惊道:“好汉,盗亦有道,在下将借道的银子都给了,还望高抬贵手啊!”那大汉斜眼瞧了吕坚一眼,也不答话,突地右脚往其腰间一踹,直将吕坚踹到丈许外的乱石上。吕坚只觉腰间如遭锤击,后背无处不痛,手臂脸上满是划痕。
吕坚挣扎着要起身,却是不能。抬眼向云氏望去,却见云氏被那头目往马车上拉扯,云氏面如死灰,拼命挣扎叫喊。那头目一怒,大手一挥,将云氏掴掌在地,云氏便晕倒了。那头目抱起云氏,掷入车内,一行人哈哈大笑,驾着马车,渐行渐远。吕坚只觉万念俱灰,心道:吕某从河南一路护送夫人至此,眼见路程过半,昆仑山指日可待,谁曾想在此地遇了强人。哎,梁公,非吕某不肯相帮,实是无可奈何啊!
便在此时,只见一人从远方骑马奔将过来,来得近了,却见那人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正是在官桥镇遇到的何三七。吕坚见状,大喜过望,忙叫喊道:“何大侠,何大侠!”何三七到了吕坚跟前,奇道:“你是何人,如何认得何某?”吕坚道:“在下那日在官桥镇土地庙见到何大侠。”何三七脸色一寒,道:“有何贵干?”吕坚急道:“在下和夫人在此遇了强人,夫人被夺,他们刚走,就在前面,还望大侠相助。”何三七冷笑了声,道:“你我非亲非故,何某为何助你?”
吕坚道:“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常事。”何三七冷笑道:“天下不平事何其多,便多你这件也没什么。”吕坚语塞。何三七松了缰绳便要策马奔行,吕坚急道:“何大侠,既然你号称鬼见赌,那么,在下和你赌。”何三七讶异地瞧了他一眼,顿了顿,道:“好,只是何某是粗人,吟诗作赋可不行。”吕坚道:“自然不是吟诗作赋,在下和大侠赌一件事,在下敢做,而何大侠万万不敢。”何三七奇道:“何某赌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似你这般大的口气,来,划出条道来。”吕坚道:“要是在下侥幸赢了,大侠要答应我做一件事情,若是输了,在下这条性命就是大侠的了。”何三七笑道:“好。”
只见吕坚从怀里掏出那炳削铁如泥的匕首,他咬了咬牙,右手持匕首,举起左手,匕首一挥,吕坚竟将其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齐根削了下来!吕坚道:“何大侠,你能做到么?”何三七默然不语,过了会儿,道:“何某确实做不到,我输了,说吧,你要何某做什么?”吕坚道:“在下要大侠将贱内,犬子还有在下三人平安护送至昆仑山。”何三七更不答话,拉了吕坚上马,松了缰绳,那马神骏异常,少了束缚,奔将起来风驰电掣,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追上了马车。
何三七将马赶至马车前,眼见要相撞,众盗贼赶忙拉了缰绳,马奔了几步,便止了步。众盗贼下车,骂骂咧咧道:“小子,哪儿来的,不长眼睛啊!”“找死啊!”..那头目瞥见吕坚,讥笑道:“哈哈哈,是你小子,原来是找了帮手。”他又看了眼何三七,道:“就你俩二人,一个还手无缚鸡之力,识相点,早点滚蛋,别误了大爷我的良辰吉日。”众盗贼一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何三七瞧了他们一眼,撕了条烂布,命吕坚堵了耳朵,吕坚不解,却只得照做了。何三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震耳欲聋,犹如虎啸,众盗贼听在耳里,无不觉得脑痛欲裂,痛苦不堪。原来,何三七的笑声中运用了上层内功,这些盗贼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抵挡得了。不多时,一众盗贼皆倒在地上,挣扎翻滚,口中大呼求饶,这时,便是树林中飞禽走兽也皆四散而逃。如此这般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何三七这才收声,却见众盗贼皆倒地不起,吕坚上前一看,却都是晕了过去。
吕坚拱手谢道:“大侠真乃神人也!”何三七道:“都是些小喽啰,何足道哉,你自去瞧你家娘子。”吕坚上车一看,云氏还未曾醒,孩子早睡了,吕坚掐其人中,云氏这才醒来。她见了吕坚,喜极而泣道:“想不到,你我竟又逃过了一劫。”吕坚道:“此次乃是有贵人相救。”便引了云氏出来,拜见何三七。何三七摆了摆手,道:“小娘子,并非何某救你,只因何某赌输了你夫君,愿赌服输,这才出手相救。”云氏看了眼吕坚,问道:“先生,你和这位大侠赌了什么?”吕坚道:“也没什么。”
何三七叹了口气,道:“天下至情至性之人不少,但极少有人似你夫君这般人品,为了救你与孩子,竟自断两指,何某当真佩服的紧。”云氏一听此言,大惊失色,连忙抓了吕坚的手,却见其左手果真少了无名指和小指,鲜血兀自流出,云氏顿时泣不成声,拜倒在地,道:“先生于我梁家如此大恩大德,一路上数次相救,妾身...妾身当真无以为报,感激涕零啊!”吕坚忙拉起云氏道:“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啊,快快请起,小生不敢当。”好一番拉扯,才将云氏拉起来。
何三七听了两人的对话,奇道:“你二人原来并非夫妻?”云氏这才将梁氏如何灭门,二人如何逃命于此,告知了何三七。何三七听言,忽然下马,对吕坚拱了拱手,正色道:“何某行走江湖数十载,却从未遇到似先生这般有情有义,古道热肠之人,先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吕坚急忙还礼。
何三七拉过吕坚左手,出手点了其神门,太渊二穴,血便止了,他自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帮吕坚包扎好伤口。
何三七道:“这些人做惯了拦路强人,不知祸害了多少过客,不能轻饶。”吕云二人连连称是,云氏恨不过,便将那头目狠狠踢了几脚。何三七将众强盗怀中之物搜刮干净,都给了吕坚。便将五人拖得赤条条的,而后搓了藤蔓,都绑到树上,吕云二人方才解气。
话不多说,三人便结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