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大荒西经里有云:“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此段描写的正是万山之祖昆仑山,后段乃神话故事,却说此山高耸入云,其中玉虚峰、玉珠峰经年银装素裹,山间云雾缭绕,常年积雪,湖水清瀛,鸟禽成群,宛若人间仙境。
昆仑山脚,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一马一车从天际赶来,离得近了,不消说,自然是何三七,吕坚,云氏三人。吕坚问道:“夫人,此地离贵府还有多远?”云氏探出头来,向四面张望一番,道:“此地已是昆仑山脚,再往西面行进不到五十里,便是了。”三人一路向西行进,道路越来越平坦,不时可见放牧的牧人。
何三七瞥见,放牧的羊群里赫然有一奇怪动物,模样似牛,但比牛矮了不少,头顶尖角,毛长几乎着地。何三七奇道:“梁夫人,这放养的似牛非牛的是何物?何某从未见过。”云氏一瞧,笑道:“何大哥,此物名为牦牛,乃我昆仑山脉特有之物。此物可负重物,可御严寒,其味无穷!”何三七道:“原来如此。”
这般行了不到一个时辰,转过两个山坳,眼前风景如画。目所能及之处,皆是绿色,几丛粉红穿插于绿色中,四面屋舍零星散落,只是这绿却有不同,近处碧绿,远处深绿,远方几座雪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当前美景,何三七与吕坚自放了缰绳,马儿止步不前,二人看得入迷,纵有百般赞美之意,却也不知说什么好。云氏见他二人这般模样,笑道:“何大哥,吕先生,看风景的时间有的是,先到妾身家坐坐吧。”二人这才缓过神来,皆道:“不知往何处?”云氏指向东面一屋子道:“前方便是。”
行得近了,只见一排五间木屋相连,用篱笆围了起来,院子里一清秀丫鬟正在洗布,木屋旁几十只马正低头吃草。云氏抱了孩子下车,心道:这几千里奔波,总算是到头了。云氏瞧了那丫鬟一眼,认了出来,喊道:“玉儿,开门啊。”那丫鬟抬头一看,楞了下,边把那布扔下,边跑来开门,口中喜滋滋地喊道:“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打开门来,抱怨道:“小姐,玉儿可想死你啦,你都不回来。”云氏笑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嘛。”那玉儿还待说话,忽然瞥见云氏怀里抱着孩子,急忙凑近,喜道:“小姐,这是公子还是小姐啊?”
云氏道:“是公子,玉儿....”云氏还未说完,却见一男一女从东首屋里走了出来,云氏一见,奔近几步,拜道:“爹,娘,孩儿回来啦。”原来正是云氏的爹娘。二老扶起云氏,喜道:“兰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事先也没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准备一下。”云老夫人瞥见云氏怀中孩子,赶忙抱过,笑道:“呦,都有孩子啦。”两手不住抚摸,赞道:“好个大胖孩子,是男是女啊?”云老爷也凑了过去,细细瞧他的外孙。云氏道:“是男孩子。”二老听言,更是喜不自胜。
云老爷向门外瞧了瞧,奇道:“门外二人是谁?怎么不见咱家姑爷?”云氏听言,一路上的心酸苦楚这才发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二老大惊,赶忙扶住云氏,道:“这是怎么回事?”云氏边哭边说:“孩儿命苦,关胜他遇上仇家,整个镖局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二老听言,皆大惊失色,连连道:“这..这.”.云氏垂泪道:“孩儿一个姑娘家,无人可依,无处可去,只好回来了。是门外二位英雄将我一路护送至此。”
云老夫人见自家孩儿遭了大祸,不由得潸然泪下,与云兰抱头痛哭。云老爷楞了下,叹道:“孩子,既然遇上了,也别无他法。说到底,你都是咱云家的人,你便在这里好好住下来。”便命云老夫人将云兰扶进东厢房。
云老爷自领了何三七与吕坚进西厢房,拜道:“这一路上多谢二位护送我家孩儿,否则,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走这千里之遥。”吕坚赶忙回礼,道:“云老爷,此乃在下分内之事,梁大爷对在下曾有大恩,不敢一日或忘。”云老爷叹道:“哎,我家姑爷英雄好杰,正当壮年,谁曾想遭遇此大难.”吕坚道:“世事无常,云老爷不必过于伤心,但好在梁门有后。”云老爷道:“是,是。二位一路跋涉,舟车劳顿,不若便在寒舍休养几日。”二人还礼道:“那就叨唠了。”云老爷自出门去安排膳食。
二人打量了下屋子,两侧各一张床,一张茶桌居中,三张木凳子,屋内摆设虽非大富大贵之家,但也家底殷实。过了会儿,那玉儿自端了茶和点心进来。二人吃了会儿点心,何三七道:“二弟,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吕坚一愣,道:“大哥,小弟这下算是还了梁爷的恩情,了了桩心事。但却一时不知该何去处。”何三七笑道:“二弟,正好愚兄要去趟阴山,不若你便随哥哥走一遭,长长见识。”吕坚喜道:“左右无事,也好。”何三七又道:“二弟,愚兄有一事不明。”吕坚道:“大哥有话便说,小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三七道:“愚兄见你书生打扮,却为何并未上京赶考?”
吕坚叹了口气,道:“两年前,小弟从江南出发前往京城。谁曾想,半道上遇了强人,一伙人见小弟身无分文,一怒之下,便要将我了结。恰好梁爷经过,便将小弟救下。梁爷问了我的去意,便道:‘如今朝中奸臣当道,国主昏庸。你便去了京城,嘿嘿,空有满腹经纶,但两袖空空,就算进了三甲,朝廷上也无你容身之所。不若你先做我镖局的账房先生,待得时局安稳,再做打算不迟。’小弟心想,梁爷此言着实不假,进京也只能仰人鼻息,但若就此空手回乡,小弟也无脸见人。所以便随梁爷去了嵩山镖局,做了账房先生。
何三七点了点头道:“不错,大丈夫,顶天立地,怎可仰人鼻息,受那鸟气。”吕坚点头称是。二人便商定,在此处待上三日,便启程前往阴山。中原哪里有像草原这般景色,何三七与吕坚一路舟车劳顿,这几日也落得清闲,自日日去草原上闲逛,好不快哉。云兰想起那日何三七问起牦牛之事,便特别吩咐下人宰了只牦牛,以火烤之。何三七一吃,惊道:“世间竟有如此美味。”手却不停,直吃了五斤,这才勉强做罢。众人见了,无不哈哈大笑。
这日,何三七与吕坚收拾了东西,将那马车卸下,吕坚向云氏一家拜道:“叨唠贵府多日,今日在下和我大哥便要走了。”云老爷道:“这是哪里的话,二位对我家兰儿有救命之恩,何来叨唠之说,二位便是待上一年半载也是无妨。”何三七笑道:“云老爷太客气了。”吕坚也笑道:“多谢老爷抬爱,此地风景甚好,若再待些时日,原也无妨。只是我兄弟二人还有要事得办,这便不叨唠了。”云氏一家皆行礼,云老爷道:“二位哪日若有空,便来坐坐。”何三七与吕坚皆道:“那是自然。”二人说完,拱了拱手,走出门外,云氏家人自迎送,二人便欲骑马上路。
云兰适才都未吭声,这下忽道:“先生,还请借一步说话。”吕坚一愣,却见云兰一说完,便红着脸向十几丈外的大树走去,吕坚虽觉不好意思,也只好跟着走了过去。云兰直走到树边,方才停了脚步,吕坚问道:“不知夫人有何事?”云兰叹了口气,道:“这一路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全凭先生你一路护送,妾身当真不知如何言语心中的感激之情。”吕坚听云兰语气十分真诚,倒有点不好意思,道:“夫人不必如此,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梁爷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自当相报。”
云兰道:“先生真乃人中龙凤也,妾身无以为报,只好日日在菩萨面前,为先生烧香祈福。”吕坚见云兰其意甚诚,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他抬眼望去,见微风轻拂过绿草,犹如绿色的海洋,牛羊低头吃草,蓝天白云,犹在梦中。过了会儿,云兰道:“先生,时候不早了。”吕坚道:“是,是该走了。”自走向何三七,二人上了马,更不答话,策马往东。吕坚几次回头,见云兰兀自在原地挥手,二人渐行渐远,云家终于消失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