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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病床上,老陆痛苦的睁开眼睛。朦胧中,他看见阿娟向他投来关切的目光。“哎哟,老陆啊,你总算是醒了,你可把我吓坏了。”阿娟一脸愁容,对着老陆说。“医生说了,你的右手啊,食指和中指断的太稀碎了,接不回去了……老陆啊,你要坚强起来,一定要坚强起来啊……”阿娟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着,眼泪汪汪的。
老陆看着身旁哭成泪人的阿娟,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只记得今天早上,自己开着大货车去纺织厂里卸货。卸完货,他看见生产流水线上的切布机正在运作着,工位上却不见阿娟的身影,就想着去帮忙切布。匆忙间,他来到工位上,双手五指将一大块布料铺开。没想到切布机的刀片瞬间从右手边落下,老陆只觉有一阵钻心的痛,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再醒来时,就只见站在身旁的阿娟了。
老陆强忍剧痛,直起身子,看到了他的右手——整个右手被纱布缠绕着。纱布从手腕处开始缠绕,直到包裹住五指。老陆难以置信的看着食指和中指的位置上,有渗出大片却早已凝结的血。老陆试着动了动手指,食指和中指却毫无反应。老陆木纳的看向阿娟,说到:“你刚才说什么?我的手指怎么了?”
阿娟默不作声,掩面转身朝门外走去。
静静的病房里,只剩下老陆一人。老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抬起头呜咽,发出无声的嘶吼。
2.
半个月后,老陆出院了。
老陆看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位置上不再是直挺挺的手指,而是像被锯断的只剩下横截面的两棵光秃秃的树桩子。老陆下意识的叹了口气,四处张望着,确认没有人在注意着自己,赶紧把残缺的右手揣进了口袋。
走到医院门口,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老陆感觉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老陆心里虽然很不自在,但家总得回吧,于是老陆鼓足勇气,用左手向迎面驶来的出租车挥了挥手。
3.
回到家后,老陆整天郁郁寡欢。看着自家小院的农田里,甘蔗长得挺好,一棵棵的,立的笔直。在甘蔗旁边,杂草也在疯狂生长。老陆心想:这杂草可不能任由它生长啊,和甘蔗抢养分可不好啊,必须铲除它!老陆心一横,拿起镰刀,径直走向甘蔗地。
烈日之下,老陆面朝黄土背朝天,俯下身子对准杂草就是一镰刀。只听:“撒撒”、“咣当”一声,原来是镰刀从老陆的手中脱落碰到杂草再碰到碎石摩擦发出的声音。老陆疑惑的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镰刀,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才恍然大悟——右手已经握不住镰刀,干不了活了!
老陆随即仰面痛哭。一边哭还一边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哭喊声惊天动地。
“老陆?你怎么了?你还好吗?”说话间,有人用手拍了拍老陆的后背。
老陆停止了哭嚎,转过头去。看见来人正是隔壁邻居:素娥嫂。
“素娥嫂啊!我没有用了!你看我的手!”老陆说着,语气哽咽着,抬起右手,给素娥嫂看。
素娥嫂闻声朝着老陆的右手看去:右手手掌上没了食指和中指,只剩下像是被锯断的横截面的两棵光秃秃的树桩子。
“呦!老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给弄成这样?”
“我去纺织厂给阿娟帮忙切布的时候,不小心把两根手指给切断了。现在连除草这么简单的活儿,我都没办法完成了!我算是废了!”说到这儿,老陆情绪激动,又哭了出来。
“老陆,老陆,好了好了,快别哭了,你抬起头看看我。”素娥嫂说着,抬起了她的右手。
老陆闻言,抹了抹眼泪,抬起头看着素娥嫂。
“什么?!素娥嫂?怎么你也?!”老陆欲言又止。
“是啊。我们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你没发现吗?我一直都是这样。”素娥嫂轻描淡写的回应老陆。仿佛在她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
“像你这样,可以去跟纺织厂谈谈,算不算工伤,然后再去伤残鉴定机构去做鉴定,多少可以赔付一些钱。”素娥嫂对老陆说道。
“什么?!”
“伤残鉴定?!”
“我要强了一辈子,你要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残疾人?!一个连镰刀都拿不起来的废人?!”
素娥嫂的话,像是触碰到了老陆心里扎进去的一根刺,惹的老陆无脑的发着怒火。
说罢,老陆头也不回的走了。
4.
老陆把自己锁在家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和素娥嫂的对话,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这样几个词:“伤残鉴定;一个连镰刀都拿不起来的废人……”
老陆正想着,无意间瞥见茶几上摆着的陶瓷杯,陶瓷杯的把手朝右弯着。老陆像是找到了撒气包一样,拿起陶瓷杯,往地上重重一摔。“咣当”一响,陶瓷杯被摔的稀烂。
“为什么?!为什么?!”老陆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发疯似的寻找着一切可以摔碎的东西。噼里啪啦,屋里一阵声响。
老陆把家里一切能摔碎的东西都摔碎了。只剩下他和屋里一片狼藉。
老陆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望着窗外,神情呆滞,仿佛在他眼前是一片黑暗,怎么也看不到未来:一个连镰刀都拿不起来的残废!
就在老陆准备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时,一个声音从窗外响起,那个声音嘶吼着,说到:“老陆!逃避事实有用吗?难道这就是你说的要强吗?你要是真要强,你就去争取!靠自己的力量去勇敢的生活下去!我们一样!我陪着你一起去讨说法!做鉴定!”是素娥嫂扯着嗓子在说着。
听到这些话,老陆的心,似乎是受到了触动,于是,他站起了身,朝素娥嫂走去。
5.
素娥嫂陪着老陆来到了当地的伤残鉴定机构,经过鉴定,老陆被确定为八级伤残。
看着电脑上的个人资料上写着:“姓名:老陆,肢体残疾:等级八级。”老陆不再低着头,而是抬头正视着,好像是接受了残缺的自己。
伤残鉴定完毕后,素娥嫂陪着老陆来到了纺织厂,说是要找老板讨个说法。
纺织厂的谢老板,自然也是听说了老陆的事。可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就一直找借口推脱责任,说老陆是多管闲事,才落的这么一个下场。一直避而不见。
阿娟听说老陆来了,心中满是亏欠。因为要不是自己的疏忽,老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听闻老板避而不见,不给老陆定工伤赔偿,于是想着尽自己一份力,帮帮老陆。她带头罢工,号召着一群人把厂长办公室围的水泄不通。
迫于压力,谢老板表示愿意出面协调。
可是,无商不奸。刚才还表示愿意协调的谢老板,却反咬一口,说老陆的手不是在纺织厂里落下的残疾,还说一个残疾人,怎么可能卸下几十斤重的布料?
众人听了,纷纷指责谢老板毫无人道,不讲道理。可是迫于缺少实质性的证据,众人也是爱莫能助。
“谁说残疾人不行?!正常人可以的,残疾人一样也可以!”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这声响,是发自内心的,是顽强不屈的。
只见老陆走到一组布料前,蹲下身子。那是一组打包好的布料,足足有几十斤重。
老陆深吸一口气,双手托举。在全身肌肉的作用下,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了手部。一瞬间,老陆感觉到右手好像恢复到了以前那般,是那么的充满力量。
随着老陆逐渐直立的身板,几十斤的布料被老陆成功举起。
身后的谢老板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老陆的诉求。
老陆看着素娥嫂开心的笑了,伸出右手朝她比了个“耶”的手势。素娥嫂看了,也伸出右手比了个相同的手势。只见,素娥嫂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位置上也是光秃秃的。
我想,他们比出的不是一个手势,而是一个永不服输的生活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