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龙应台《目送》
南方的三月,总少不了雨水的滋润,要不是这样,稻子怎么长得那么健康,但也还是有那么几天微风和煦,阳光灿烂,身上暖暖的,这种日子,适合远行。
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对着一辆离开的汽车哭着喊着,好像天快塌了,旁边的老人使劲拽着她,安慰着:“很快就见了,很快的。”但这些话,她都听不见,她只一心奔着那辆车,那个离开的人,那个照顾她九年的母亲,那个为了生计而离开的亲人。
这是我第一次有感觉的,真正意义上的,和母亲的分别。那时候,我总会站在屋前面的马路上送我的父母离开,看着车走远,再哒哒的一个人低头回家,我会回头再一次确认远行的车是否消失了,然后闷闷的回房间放声大哭。这样的送别,这样撕心裂肺的不舍,直到十二三岁才有所缓解。
经过了一段没心没肺,没情没意的青春叛逆期,离开这件事,也许是免疫了,也许是习惯了,可以在送别父母以后,若无其事的转身和身边的人继续刚刚的话题。我还是会回头再一次确认远行的车是否消失了,这样我就会更加自在的游戏。
初中过后,高中的学习更紧了,去看爷爷奶奶的时间也少了。那是在一个月假的周末,在家待了两天后,又要回到外婆家去上课了。奶奶总是会给我拦住车,给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送我上到车里坐好;爷爷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大门口,看着奶奶为我忙着,不上前;我总是在奶奶的安排下,顺利坐上离开的车,然后跟奶奶说句“我走了”。从不回头的我在那一次,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爷爷,他黑色的衣服越来越淡,身影越来越小,朝着离开的方向,只是很久他都没有动……
再后来,我上大学了,父母从家送我到学校,父亲给我铺好床铺,母亲给我擦净桌椅后,他们要走了。我面不改色地说着“走吧走吧,我休息会”,心里却五味杂陈。透过门的一点小口,父亲冲我挥手,挤出笑容“你休息,我们走了”,我点头,不说话,就怕发出声音后,听出哽咽。我等不及他们离开,扭头躺下,可能下一秒他们就走了,也可能,等了两秒,他们才走了,后面我不知道了,我没有回头。
分别总是比相聚让人记忆犹新。龙应台在《目送》中写到在机场送别儿子,“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兴许儿子的回头,会让她知道儿子的不舍,会让她知道儿子对她的留恋,但是有什么用呢?只会让她对儿子更加的不舍,更加的不放心。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分别后,才知道无论是父母对子还是子对父母,那离开的眼神,像宇宙的空洞一样深邃,像溺水之后的扑腾一样无力,像新开的匕首一样锋利,像翅膀受伤的鸟儿一样可怜。
远远的,她站在送别的车站外面,目送着我踏上远行的列车,来了车,走了我,留了她。刚刚还有热闹的人群,现在只有列车驶过带来的灰尘。
就这样往前走吧,不要回头了。
2019.0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