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
繁花今年四十多岁了,一路跌跌撞撞,如今迎来了光鲜亮丽的时刻,开启了她的似锦年华。但她辛酸的过往,不免让人唏嘘。
这些年来,她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时运?命运?尤其不断地经历亲人的生病与故去,内心深处的悲恸始终无法抹去。以前还因父亲的老胃病,常常梦到父亲得了胃癌,然后从噩梦中醒来,昏暗的夜灯下,半侧着身子斜靠在床头,泪眼婆娑。
省会军医院,五六十年代的中式建筑,整齐划一,棱角分明,庄严肃穆,好像一位原则性很强的将军,命令一下,不容分辩。甬道两侧的苍松翠柏越过楼顶,俯瞰整个院区,它们看惯了脚下忙碌的医护人员来回穿梭;看惯了陪床家属的喜怒哀乐;看淡了生死,面无表情。
独在异乡为异客,繁花感受到了孤独和无助。婆婆从老家县医院转过来,在急诊住了五天院,各项身体指标检验合格后,医生安排他们暂时出院,等待手术排期通知。在小旅馆里待了七天,繁花和丈夫轮流去医院打听,度日如年。
还好,终于安排上了手术,婆婆可以不再忍受巨大的病痛。得知主刀的是著名的外科手术专家,繁花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一辈子都闲不下来的婆婆又可以在自己院落里忙里忙外,侍弄她喜欢的鸡鸭,剥着苞米,哼唱着梆子戏,为跌倒擦破膝盖的小孙孙抹碘酒。
人总是不愿往最担心的地方想。繁花看着丈夫在手术风险提示单上签完同意两字,脑子一片空白。她知道,愿望归愿望,该来的可能还是会来。这十几年来他们的几位家人做过手术后,本来很完美的结局最后无一例外都输给了意外。果然,这次婆婆手术后,突然并发了脑梗,一番抢救后没能再醒过来。
本就没有主意的丈夫两眼发直,繁花没空去哭,一边通知家里的亲人准备后事,一边急忙租车往家赶。
天黑时灵车到了家。村里掌事的替他们在大门口用土坯压了两把带根的干草,并在门前挂钱幡。巷子里的人们看到压的干草,纷纷赶来帮忙。
家人拿出准备好的传统的带纽门贴身绸布衬衣为婆婆穿上,又依次套上了衬裤、棉衣和棉裤,然后头朝外平放在堂屋正中木板上。按传统习惯和美好愿望,寿衣不能用缎子面布料,也不能有毛皮之物,以免来生断子绝孙或托生为六畜。
掌事的把两枚铜钱用红绳绑好,绳头绑在了寿衣上,铜钱塞在嘴里,寓意“口含钱”。一只手腕处用红绳拴根筷子,另一只拴个放有小干馍的小布袋,并用红绳把两个脚腕栓在一起。门口放置瓦盆,烧“回头钱”。
帮忙的人在棺材里放棉花籽、撒五谷,然后铺上了婆婆生前盖过的被罩、黄色面子的褥子以及枕头、面子为红色里面为白色的被子,寓意“铺金盖银”。
紧接着在门房安灵棚。棺材前方围有白纱布的灵桌,桌上放着“影身楼”、黑白照片,照片前放三盘献食,献食前放点着香柱的香炉,桌子两端各点燃白蜡烛。架放灵柩的长条凳子上也点上了蜡烛,这在以前传统做法是放油灯盏。在灵桌两边放置着纸扎的手牵马男童和系着白鹤的女童。
穿着白孝袍、趿着糊有白纸鞋的男女孝子们分别用五尺和七尺白纱布搂着头,按男左女右露出纱布穗头,然后各自跪在铺有干草垫席的灵头灵尾,至亲孝子们昼夜不离地守着,直到出殡当天。
闻讯赶回来的已出嫁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孙女各执一对纸幡和转灯,女婿、外甥、侄子送来了花圈、挽幛前来吊唁。
出殡的前一晚,繁花的丈夫、小叔子、弟媳等其他至亲打着白灵幡拉着哭丧棍,哭哭啼啼去祖坟前烧纸,把祖先灵魂接回家。然后又去地里看新墓窑打的是否合规。
出殡当天,吃过早饭后,乐队开始奏哀乐,准备行开门之礼,意在告诉门神,家里有事,请佑平安。同时也是通知亲友巷邻。
乐队敲起锣打起鼓吹起唢呐,哀声一片,和着哀哀怨怨的气氛,孝子们从门房走到在大门口,面向大门烧着纸钱,洒三杯奠酒,点挂鞭炮,一一行礼。行完开门之礼,亲友们便陆陆续续进门前来参加祭奠。这就是开门。
大门口账房处。侄女、外甥女、孙女一众女宾,在鼓乐声里,各个拎着一个四格的红木箱子,河东人叫抬食摞,打开食摞上层方盖,里面是香、纸钱、白蜡烛、鞭炮以及四样干果,还有的放的是猪蹄、猪头、猪尾巴、二十七个猪头馍,还有的放两袋面粉。
待午前十一点左右亲戚基本上到齐、礼收毕后,就要准备行封口礼了。
这个时候繁花和弟妹、小姑子开始给婆婆整容。她们小心翼翼拿着棉花捻蘸着酒水给婆婆擦拭,并把嘴里的“口含钱”取出,又把脚腕绑的绊脚绳取下来,盖好被子。
一脸憔悴的儿子在先,从棺材小头往大头开始绕圈,其他孝子依次紧随其后,和母亲做最后的告别。这次瞻仰相当于告别仪式。
亲戚们磕完头、鞠完躬后,只听掌事的一声令下:“封口,盖棺——”然后用木制三簧锁固定棺材盖,并上覆红布。
掌事的拉长调门喊“出殡——”后,乐队高奏哀乐,繁花丈夫一手打着灵幡,一手拉着哭丧棍,头上顶着焚纸瓦盆,脚趿着糊纸白鞋,倒着从家里往外退。
到了门口,护盆人把焚纸瓦盆摔碎在地,巷里帮忙的队伍抬着灵柩出门,孝子和其他亲戚随灵到了门口,齐刷刷地跪在灵柩后面。掌事盖好棺罩,乐队奏《祭灵》曲,开追悼会,然后起灵。
怀有身孕的和刚生完孩子不足百天的妇女,从起灵后送到回灵时的半道上即回。掌事的这个时候佯装无赖,向送葬的人们一一讨要烟酒钱,一番吵吵闹闹后,锣鼓声传来、唢呐悲鸣,该返回的朝家走去,其余送葬的跟着灵车继续往墓地走。
队伍气氛似乎变得轻松了些,有人聊起了天。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将一根明晃晃的拴狗铁链斜挎在自己的肩上,格外醒目。他们牵着奶奶和妈妈的手,调皮地一蹦一跳,追逐田野里的蝴蝶,无拘无束,童言无忌。
到了墓地,繁花与丈夫、二弟与弟媳、大小姑子等至亲孝子守在墓前,其他跟随的亲戚退到阴凉处等候。墓前放两个装有干柴、香、纸、油灯、写有生平的砖瓦等东西的竹筐、一根由青蒿草编制的火鹞及一瓶喷堂的酒。
棺材下放进墓窑,掌事的把油灯盏和火盆放在了棺材盖上,然后用火盆内的火点燃了火鹞,交给二媳妇;又从棺材盖上取下红布披在繁花身上;再用手绢包了一些土交给了小姑子。她们三人一路低垂着头,往家的方向赶,不管路遇何人都缄口不语。待会儿回到灵堂,上了香、行了礼才算解禁。墓地里等候的一行亲人,等待埋葬完,解了搂头粗布,再回灵堂行礼。这个时候又是掌事的大嗓门:“所有没坐席的亲戚,抓进入座,开——席——啦——”
此时的锣鼓、唢呐奏起一阵轻快悠扬的曲调,亲邻各自入席。
散席后,帮忙的乡邻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洗碗碟的洗碗碟,大家分工合作,拾掇停当,把餐具、厨具、桌椅板凳归置好交由掌事的。乡邻们各自散去,没走的亲戚们坐在庭院里闲聊,“把酒话桑麻”。
大家都夸繁花的利落干练、踏实有福气。说到她尽心尽力照顾婆婆,婆婆对她就像亲生的一般时,她深藏于心的委屈与苦楚汇聚叠加,瞬间如开了闸的滔天洪水,喷涌而出。打六岁记事起,她似乎就没快乐过。
“没妈疼没妈爱,繁花是浮草,她没妈妈呦,我们不和没妈的孩子玩,走喽......”
繁花从六岁就是没妈管的孩子,小孩子跟在她屁股后面一遍一遍说她是没妈的孩子,并对她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往她身上丢石子。她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双手食指紧紧地勾在一起握着拳头,左右拇指不停地互相抠动。
上世纪七十年代,偶遇干旱,夏粮颗粒无收,秋庄稼无法按时播种,乡邻们在田野里四处找寻草根、树皮充饥,更有甚者去鸟粪中扒拉未消化的粮食。
繁花的外公外婆带着两个女儿在无粮可食的情况下,背井离乡,一路逃荒。这一路,饿殍遍野,有的人奄奄一息,饥不择食。观音土、大雁屎都成了果腹的食物。
繁花的妈妈杨如萍打小命苦,十三岁上和妹妹杨如藻跟着父母从穷乡僻壤的洛南逃荒到了阳城。一户较为殷实的繁姓人家收留了他们,杨如萍就此成了这户人家的童养媳。
三年里挑水劈柴、纺棉织布、洗衣做饭、打猪草喂牛羊,便成了外公一家的日常。杨家人穷志短,不得不随童养媳的女儿杨如萍生活,一起洒扫庭院、收种庄稼。
繁家崇尚三从四德,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杨家早年饱受没文化的苦,想着不能让孩子当个睁眼瞎,虽然穷苦,却也让两个女儿上了几年学堂识得了些字,她们逃难到繁家,便没条件再读书。
杨如萍十六岁的时候,与比自己大九岁的繁家长子繁重任完了婚。
繁重任是个敦厚善良、老实巴交的人,是那种“父母命,需静听;父母责,需顺承”的孝顺儿子,但也体谅杨如萍的艰辛,处处为她着想,时时帮她分担家务。
婚后二人生一女孩,被家人视若珍宝。爷爷奶奶走哪带哪,万千宠爱于一身。又过了几年后,杨如萍再生二女儿繁花,当爷爷奶奶的,看到又是姑娘时,脸色就变了,一心想着把她给扔了。生下只两天,奶奶把繁花直接塞到了尿桶里,任其自生自灭。母亲杨如萍非常无奈,但封建思想作祟,竟无动于衷。
繁重任回来看到尿桶里哇哇大哭的小繁花,立马怜爱地抱在怀里。杨如萍央求繁重任把繁花送人算了。在家人的埋怨与杨如萍的坚持下,繁花被送走了。
隔了一天,繁重任心里不忍,又把繁花要了回来。奶奶看着越发碍眼,对视若珍宝的大孙女也开始各种嫌弃。她冷言冷语对待杨如萍,觉得她太没用,这是要让繁家断香烟吗,竟连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
杨如萍心是受伤的,她感激繁家收留了她们全家,但是一看到婆婆指桑骂槐就血往上涌,她想到了死。她在里屋每逢听到婆婆对家禽家畜的呵斥就心惊胆战,感觉自己多余。为少受气,她常常一个人去庄稼地里默默干活儿,天很晚才回来。有时候独自一人离开家,她会带上繁花。哀莫大于心死,杨如萍在繁花六岁的时候终于选择了离家出走。她带着繁花一路向北,走到了天津。
千里之外,小繁花面对陌生的世界,每天哭着找姐姐、找爸爸。杨如萍无奈,联系繁重任把繁花带了回去,但她铁了心不回去。如此一别,繁花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
那一年,繁花姐姐十岁。奶奶对他们依旧爱答不理,姐姐学着给爸爸和妹妹烧菜做饭。从此,父女三人相依为命。
生活无论好与坏,走过的都是岁月,路过的都是风景。
杨如萍离家出走时,把家里所有的积蓄一并带了去。零零碎碎拼凑一起的七千块,不知积攒了多久。
奶奶骂骂咧咧地诅咒狠心无情的杨如萍,说她是灾星转世,跟谁谁倒霉。起初爸爸早出晚归地也挣不到什么钱,就带着外公去了外地打工。爸爸把繁花和姐姐交由奶奶照顾。重男轻女思想比较严重的奶奶并不怎么管他们姐妹俩。
开水泡馍便成了她们的家常便饭。年长的姐姐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她像妈妈一样,细致入微,包容豁达乐观。
爸爸隔段时间就带些花布和零食回来看看繁花姐妹俩。心灵手巧的姐姐在干完农活后便拿着布料找人给妹妹学做衣服。就连家里的被褥也是姐姐一针一线缝的。
奶奶虽然不待见她们,但每天晚上都会先陪着姐妹俩入睡。然而到了半夜就悄悄地回了自己家。寒风呼啸的一天夜里,繁花被屋外的动静惊醒,抱着姐姐痛哭。
隔了几天又是一个刮风的半夜,屋外的月光把院子里的树影透过窗户映射在斑驳的墙壁上。繁花从梦中哭醒,一直喊着要找爸爸。此刻恰巧爸爸推开大门进来了,听到凄厉的哭声,爸爸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奔跑回房间,看着哭红眼的繁花,立即把她抱了起来,难过得落泪。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爸爸便带着繁花去找奶奶,刚进门就劈头盖脸地责备奶奶。
后来繁花就和年龄稍长些的小叔、小姑们一起生活。姑姑给她们做鞋子、做衣服,家里有好吃的也先紧着姐妹俩。
小叔刚结婚那会都带着繁花,夜里由婶娘陪着入睡。
村子里的乡邻们,家里有吃的喝的也时不时接济给她们。就这样她们东一家西一家地吃着百家饭,尝尽了人间心酸与悲苦。
繁重任打工期间和老丈人几次去寻找杨如萍,要接她回家,都无功而返。但繁花的外公看到女儿后,便不想再跟着繁重任漂泊,留下来在杨如萍那居住了段时间。后来杨如萍把父亲送回到了洛南老家的大女儿处。原来大女儿长大后,嫁给了同村的一户普通人家。没过多长时间,大女儿女婿觉得外公年岁大,自己又要外出打工,怕照顾不周,就把外公送到了姨妈杨如藻家。姨妈杨如藻又悄悄地将老人送回了姐姐杨如萍那里,杨如萍又打电话让繁重任把老丈人接了回去。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穿梭于亲人之间,忙得一塌糊涂。
自此,繁花的外公便一直跟着父亲繁重任,繁重任就像待亲生父亲一样,为他养老送终。这是后话。
叹人间,人情冷暖。
繁花自从跟着小叔婶娘生活后,家里的堂兄弟姐妹一块吃一处玩,渐渐地变得都更加熟络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们之间也越来越亲密无间。繁花的父亲有兄弟姊妹八个,堂兄弟姐妹也比较多,很快孩子们打成了一片,平日里他们都很照顾繁花姐妹。
繁花的大伯是个乡村老师,人又和善,教繁花她们读书写字。入了学之后,她的堂哥从大伯那里拿了许多白纸剪裁好后给她装订了许多写字本并给送到了学校。
外公对繁花姐妹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说善言行善事存善心,好人有好报。”
由于常年在外奔波,爸爸繁重任的胃变得娇弱起来,受不得半点风寒,吃不得一点辣椒蒜瓣。不舒服的时候,小繁花就给爸爸倒水拿药,梦想着长大了当名医生。
村子里的媒婆几次三番给繁重任说媒,都被婉拒。一直等到了繁花姐妹两个都成家后,他才找了个知冷知热的寡妇搭伙过日子。
在杨如萍没离家出走之前,她和繁重任一边种田,一边经营点小生意,手里不断零钱。自从杨如萍母亲去世,自己离家出走,到繁重任外出打工,几次追寻自己未果,繁家日子一落千丈。
繁花的心里对妈妈充斥着难以抹平的恨意。外公重病,弥留之际特别想见女儿一面,每天念叨。最终外公是在思念女儿杨如萍的苦楚中离开了人世。
外公走后,繁重任给杨氏姐妹分别打了电话,两人都说太忙,没时间回来哭丧送终。
繁花的爸爸和叔叔们成了至亲孝子,送了外公最后一程。
杨如萍杨如藻姐妹俩日子艰难,心如止水,对父母的离去处变不惊。杨如萍甚至对繁花姐妹俩各自成家、生育孩子,也没有作出过反应。但她对妹妹杨如藻患了甲亢癌,快不行的时候,回来陪伴了几天,从此再没露过面。
繁花忆起这些陈年旧事,所有的伤与痛都化做了轻轻一声叹,她对母爱的渴求终成泡影。
心里一直渴望有个温馨的家,一心一意地过生活的繁花,最终没能在第一次婚姻里觅得。一次次的希望,在一句“你走”声里画上了句号。
繁花与刘翰是经媒人牵线认识的。都说恋爱的人是低智商,这一点在繁花身上得到了验证。刘翰看起来挺排场,高高帅帅的,容貌俊秀端正,能说会道,恋爱了没多久俩人就结了婚。
婚后的一段生活还算甜蜜幸福,他们有了个可爱聪慧的儿子。儿子稍大一些交给了婆婆照看,两人外出开起了饭店,生意红红火火。干了没多久,刘翰便沾花惹草、吃喝嫖赌,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由最初的几天不见踪影到几个月寻不到人。回来了还要和繁花吵架,还不让问,问多了就破口大骂。
最后一次,刘翰的情人挺着大肚子与繁花相约见面。繁花和婆婆一起去了,结果刘翰突然出现,看到繁花火冒三丈,让她走人。
一次次的出轨,让繁花彻底失望了。冷静后的繁花与刘翰办了离婚。繁花一个人带着儿子练地摊卖衣服,后来在家人的帮助下开了家门面不大的服装店。
堂哥知道繁花离了婚,怕她没钱花,时不时地周济她。
刚入职的堂弟听闻姐姐离婚的消息,哭得稀里哗啦的,从老板那里预支工钱贴补姐姐,空闲时就打电话陪繁花聊天。
后来无意间繁花接触了保险行业,便一头扎了进来。轻松、时间自由的上班模式,让她越干越有劲。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了资深门店经理。
繁花的身体比较瘦弱,多次检查医生都说营养不良。她的堂妹毕业后给她做了两年助理,除了工作上的协助外,平日里也照顾繁花的生活,并为了姐姐学会了做饭,每天变换着花样做各种美食。
做了保险行业以后,繁花接触了各行各业的人,一些老客户经常给她介绍新的顾客。
繁花不断地深造学习,成了名副其实的保险经纪人和金牌讲师,人也变得越来越自信。公司经常组织他们四处旅游、开展各种活动。
离婚后的繁花,边工作边抚养孩子,日子不温不火、款步有声地进行着,一切都井井有条。在家人的帮助下也走出了第一段婚姻的阴霾。并开启了第二段幸福的人生旅程。
凛冽的冬天过去,明丽的春天来了,冰雪消融,花自盛开。熬过了清冷的寒夜,繁花终沉静而庄严地盛开了。
新年伊始,繁家迎来了大团圆,大伯七十岁大寿临近,恰逢大外甥和二侄女的订婚宴,一大家子人欢聚一堂共庆贺。宴会上繁花公布了自己与赵毅的恋爱关系,大伯大妈们都激动地直掉眼泪,尤其是繁花照看着长大的五叔家的小侄子,他从小和繁花最亲,听到喜讯后也激动万分。大家围坐在繁花周围,听她将与赵毅的传奇相遇娓娓道来。
赵毅中等身高、微胖,一双精明的大眼,圆咕噜噜的,肉肉的脸庞,留着时髦的寸头。他很爱笑,浅浅的一对小酒窝嵌在肉嘟嘟的脸上。他现就职于表兄的一个工厂,已荣升为厂长。
他很幽默,又没有厂长架子,为人谦逊有礼,又很有眼力见儿。
他有个可人的闺女,已大学毕业,也进了厂里做业务。他的妻子福薄,在他刚升为厂长后就患病离世了。
此时的繁花已是经理,名声显赫,经俩人共同好友的撮合,繁花和赵毅走到了一起。繁花的儿子比赵毅的女儿小了几岁,大学未毕业。这样特殊的一家四口,隔段时间一聚,其乐融融。
两个人结婚后,赵毅从总厂调离到老家所在的省会分厂,周末驱车三四个小时便可回家。
繁花在朋友的指导下学会了插花与茶道,闲暇之余,看看书、会会友、品品茶、侍弄些花花草草,满院子的花香醉人心脾。
每逢节假日,赵毅开车带着繁花和其他三五好友一起去景点游玩、爬山、泡温泉、品美食,惬意逍遥。
赵毅在一次体检中发现有患癌迹象,经确诊患了肠癌,好在是早期,他们几次驱车前往省会军医院做手术做复检,几个月下来赵毅又黑又瘦,憔悴了不少,繁花也已疲惫不堪。
做了两次手术后,他们回到了本地医院康复,病情稳定后,赵毅彻底辞掉了厂长一职,在家安心静养。
赵毅恢复期间,家里的亲人很奇怪地陆陆续续生病住院,他的大伯二伯相继去世。之后婆婆也查出了癌症,手术虽成功,但命运还是和她开了玩笑,完美的手术后却突发脑梗,与世长辞,紧接着又是婶娘的不幸消息。
悲歌恸地挥泪忆深情,哀乐惊天痛心伤永逝。告别了婆婆,刚过了头七,繁花病倒了,输了几天液。
繁花和赵毅相约每日晨跑,风雨无阻。平淡而安定是繁花朝思暮想的生活,她不再想过去那些艰难生活里的不安,也不为穷困时作出无奈选择的亲人们纠结,她选择了原谅特殊时期的家庭恩怨,与所有的执念和解。她如今淡去了浮华,远离了喧嚣,生命在被遗弃的角落依旧夺目。繁华在人间,生命更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