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春天来了，我给姥爷送去了一束迎春花。
姥爷看着那束话，嘴角露出了一缕微笑。
8年了，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
02
姥姥嫁给姥爷时妈妈已经一岁多了，没错，姥姥是二婚。
据说姥姥的前夫有钱，但是个酒鬼，刚结婚半年多，就开始醉酒打姥姥了。
那时姥姥怀了我妈，只能捂着肚子躲躲闪闪。
隔年，我妈出生，因为生了女儿，姥姥被打的次数更多了。
有一次，姥姥前夫趁醉酒差点把我妈摔在水泥地上，辛亏姥姥发现及时，夺过我妈。
那次之后，姥姥就死心了。
有天晚上，借着皎洁的月光，姥姥抱着妈妈逃跑了。
03
几天后，睡在土坡下的姥姥被姥爷叫醒，以为遇到坏人，姥姥抱着我妈就跑，不慎摔下土坡，摔坏了腰。
太姥姥和姥爷悉心照顾姥姥半年，她才下床。
看太姥姥和姥爷真心待她和我妈，姥姥就跟姥爷过了。
姥爷懂点医术，一直靠卖草药为生，有了姥姥和我妈之后，他有了奔头，去镇上做了一个老中医的学徒。
姥爷喜欢研究，人又聪明，不到一年就成了老中医的得力助手。
又潜心学习了两年后，姥爷回村上开了一个诊所。
姥爷医术精湛又为人和蔼，诊所经营得红红火火。
太姥姥和姥姥喜笑颜开。
04
姥爷视妈妈为己出，只要有空就陪着我妈，这让姥姥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是该给老刘家添个香火了，姥姥下定决心。
姥爷疼姥姥，她的话他都听，于是，第二年大舅出生。
怀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姥爷笑的合不拢嘴。
妈妈以为有了弟弟，姥爷便不会再对自己上心，有点黯自神伤。
或许姥爷看出了妈妈的小心思，抱起她，对着一脸懵懵的大舅说，妈妈是姐姐，以后什么事都得听她的，妈妈冲着大舅笑了。
之后的几年，妈妈确实按姥爷的话做了，她小大人儿似的，吩咐大舅做这做那，大舅笑呵呵地很配合，俩人乐此不疲。
05
大舅四岁时，二舅出生，家里人又开心了好一阵子。
妈妈想到以后又多了个小跟班，心里美滋滋。
可二舅不是个省心的人，从小就调皮捣蛋，除了欺负妈妈和大舅，还时常打碎邻居家的玻璃，恶作剧四处吓唬小孩子。
妈妈和大舅怕二舅惹大事，整天追在他屁股后面。
姥爷姥姥也常被二舅气得干跺脚说不出话。
等二舅十五六岁时，姥姥姥爷已经管不了他了。
那年，二舅二十岁时，在镇上，因为吃饭产生摩擦跟一帮混混儿打架，被刀砍伤了左胳膊。
吃了亏的二舅不想让家人知道，就想在林子里躲几天，等伤好点再回家，没成想伤口感染，晕倒在回家路上。
正在四处寻找二舅的妈妈，恰巧碰上昏倒的二舅，赶忙叫人把他送到姥爷诊所，姥爷一看二舅的胳膊像吹了气似的肿的老大，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06
二舅的左胳膊没了，从此，他窝在屋里不出门，也不说话。
任凭家人如何开导他、照顾他，他都一样望着窗外不开口。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太姥姥没撑两年就撒手人寰了，接着没过多久，姥姥也去了。
妈和媳妇前后脚没了，姥爷悲痛过度，身体每况愈下。
妈妈和大舅看着银丝飘飘，日渐消瘦的姥爷，疼在心里。
他俩去找姥爷，说以后一起照顾弟弟，姥爷听后就急了，说自己还在，轮不着他俩照顾二舅。
并且指着姥姥的遗像说，年底前不结婚就跟他们断绝关系。
二人抹着泪走了。
同年，我妈嫁给了追了她三年的初中同学，大舅娶了邻村的姑娘。
两桩喜事，让姥爷拧成疙瘩的眉毛舒展了一点儿。
接下来操心的就是二舅了。
为了给二舅后半生找个依靠，姥爷四处找人给二舅说媳妇，只要能照顾二舅一辈子，条件随便提。
即便这样，听说二舅是残疾又跟哑巴一样不说话，有姑娘的家主都避而远之了。
07
二舅妈和二舅结婚时，姥爷看着太姥和姥姥的遗像偷偷抹泪。
二舅妈的凶悍远近闻名，自幼失去亲人的她，凭借打架不要命的名声无人敢惹，自然也没有男人敢娶她。
而她却主动上门说要和二舅结婚，照顾二舅一辈子，条件是姥爷要把医术教给她。
姥爷把妈妈和大舅叫到家里商量二舅妈说的事。
大舅听完就急了，说二舅妈痴心妄想，姥爷都没把医术传给自己，怎么可能让她学到，还说二舅妈学了医术肯定不要二舅，到时候全家人都得不了好。
妈妈听二舅说的在理，她也了解大舅的心情，他一直想跟姥爷学医，可姥爷总推托说时候未到，到了一定教他，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姥爷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直到烟雾把大家的视线搅得朦朦胧胧，才说了话。
姥爷说做人事听天命，这次他要赌一把，赢了二儿子能好好过下半辈子，输了他也认命了，而且也是时候教大儿子医术了。
08
白天，大舅和二舅妈一左一右跟着姥爷在诊所里忙碌。
晚上，二舅妈回到家，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待姥爷和二舅吃完饭，她再边吃饭边把一天学习的内容讲给二舅听。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大舅和二舅妈学得差不多了。
一天，姥爷把妈妈、大舅、二舅妈叫到一起，把自己亲手写的行医笔记交给了二舅妈。
妈妈惊了，大舅流着泪，头也不回的跑了。
后来妈妈从姥爷嘴里得知，大舅学习太死板，不会举一反三，几次测试都弄巧成拙，而二舅妈头脑灵，学习起来总能触类旁通，测试完美过关，况且她对二舅的照顾是诚心实意的。
那之后，姥爷把诊所交给了二舅妈打理，大舅再也没来看过姥爷，也不再理妈妈。
09
时光飞逝，转眼，姥爷95岁，脑梗瘫痪，二舅妈和妈妈开始轮流照顾姥爷。
半年以后，大舅突然出现，说要接走姥爷照顾。
二舅妈横眉立目就是不让大舅接人，妈妈闻到大舅一身酒气，说让大舅醒醒酒再说。
谁知大舅坐在地上破口大骂，说二舅妈是个狐狸精迷住了他们一家人，把属于他的诊所也夺走了，现在还不让他尽孝照顾姥爷。
妈妈听着一脸愕然，她有点想不通，大舅到底要做什么。
正当左邻右舍窃窃私语时，二舅突然从屋里走出来，一字一顿地说他媳妇是个好人，她得到的都是她该得的。
大舅慌了，他没想到，那个“哑巴”弟弟竟然说话了。
一阵微风起，吹走了酒气，吹散了闲言碎语，大舅妈拉起大舅灰溜溜走出家，消失了。
姥爷默默留下眼泪。
10
没过多久，大舅一家搬走了，没留下任何电话和地址。
二舅走出来了，成了诊所的主人，二舅妈每天讲给他听的，那些姥爷交给二舅妈和她自己摸索的行医之法他都记下了。
二舅妈从诊所退出来安心照顾姥爷，每天忙前忙后。
姥爷呢？
躺在床上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看春绿爬上枝头，听知了拼命吟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