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年十岁,却陡然陷入一种失落之中,因为母亲就要离开我们,去找已在外地打工的父亲,我和村中的许多孩子一样,成为了留守儿童。但我那时还不知留守儿童这个名词。
母亲离家的时候,我落泪了吗?似乎有,又好像没有,十五年了,那时的故事,是如此的模糊。
母亲在家中的时候,生活是快乐的,我与弟弟有所依靠。我们种菜、扒红薯、赶集,每个事情都让人如此沉醉。然而时代不可阻挡,作为平民百姓,我的父母与其他外出务工者一样,为了家庭,为了我们能够过得更好,他们抛家离子,远赴千里之外,去追寻财富与希望。
之后,我和弟弟住在祖父母那里,他们又何尝不是在留守呢?孙辈与祖辈总是有隔阂的,我不能像对父母一般向祖父母敞开内心。我的苦恼,不敢不愿向他们倾诉,只是自己体会。
生活是孤独的,我们是内向的。失去大树依靠的小鸟,会有多少快乐可言?童年的世界被完全改变,成长缺陷难以弥补。
母亲刚离家不久,我经常一个人跑到偏僻的地方,偷偷的哭泣,痛心如此孤独,心中想念着远方的母亲。渐渐地,习惯留守的日子,父母在我们的生活中越发陌生。那时联系的方式是有线电话。后来,当他们来电时,我们不愿去接,甚至害怕起来。为什么会这样?是对父母远离自己的失望、埋怨以及报复吗?
03年之后的十年间,他们大约每年回来一次,多则一个月,少则十余天。欢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我慢慢长大,明白了全国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孩子,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留守儿童。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地区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城乡经济的极大差距,让农村中的富余劳动力都怀揣上发财致富的梦想。于是,我们的父母背井离乡,前往全国各地“淘金”,来换取我们的好日子。
现在我25岁了,不再是留守儿童了,父母老了,也回到家做事,继续为他们的儿子操劳。我也理解了父母,他们绝不是情愿离开我们。时代的胁迫,让他们身不由己。但时代所给与的创伤,十年的孤独无依的生活令我难以释怀。最后安慰自己的办法是,我归因于命运,出身是不能改变的,我是个农村的孩子啊。我该承受那些痛苦。许多乡村里的孩子仍然在重复我当年的命运。我们那一代人和现在的留守儿童,是时代进步的牺牲品吗?这是必然的代价吗?我们没有得到社会应有的关注。
之前,当看到贵州留守儿童自杀案后,我很惊讶,痛心。那些不过十多岁的孩子为何如此绝望?选择早早了却自己的生命,他们远远没有体验到做一个人的滋味。他们的父母是有罪的,我们的社会是不称职的。谁该负责?深深的绝望埋藏于他们心中,生活已到了尽头。时代抛弃了这些孩子,使他们毁灭。尽管他们和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也应该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数千年来,农村一直供养着城市,什么时候,城市能反哺一下农村,让它不那么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