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下午,我在吴圩机场滞留。先生不一会儿就在微信上问,飞了吗?飞了吗?
先生等不及我回到家,已经赶回老家去了。我的航班晚点,孩子放学没人接。不是十万火急,他不会这样做。
果然是出了大事。医院发出了我的婆婆——先生的母亲的病危通知。
婆婆春节前就时有低烧,查不出病因,医生便给消消炎。低烧反反复复。烧起时,人萎靡,不吃饭,懒说话;烧退了,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吃饭、说话,甚至自己出门散步。到了春节里头,烧得越发频繁了,症状如前。儿女们终究放心不下,架着老太到医院住院,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经过长达半个月的排查,医生下了结论:胰腺癌晚期。医生说,顶多3个月了。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崩溃的消息。胰腺癌号称癌症之王,胰腺癌晚期则等于必死无疑。医院的院长正好是个亲戚。先生请院长组织专家会诊。省城来的专家,确认了县医院诊断。
婆婆的情况与日俱差,病程也是一日千里。医生说,她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差很多,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家里也可以适当准备后事。
但是谁也没想到,婆婆走得那么快。3月9日下午18:00,我还在机场。先生发来微信:“妈走了”。
之后,我一边继续漫长地等待我的航班,一边联络朋友,看谁有空帮我接孩子。先生那边,是长长的沉默,直到午夜我下飞机,都没有任何消息。世界一片寂然。
七年前的正月初三,卧床多年的公公去世。那时,在外的子女,我们一家三口和两个出嫁的姐姐,都回去过年了。家里人齐整整的,大家都说公公自己算好的,不想给大家添麻烦,等大伙儿都回来了,他才走。还说,公公卧病在床几年太苦了,这一走也是解脱了。虽然大家都哭得很伤心,但是父亲走后,日子并不是太难过。至少还有母亲在。
婆婆的去世不同。婆婆是在医院里走的,医生不让哭,大家都憋着,直到把尸体运回家,不知道谁最先忍不住,哭出了一声,大家瞬间就哭成了一片。好像天塌了一样。
父母亲都没有了,和天塌又有什么不同呢?
办完了婆婆的葬礼,儿女们都散了。兵分各路,但是各自带回家的是同样的伤心。据说,姐姐们常常睹物思人,动不动就以泪洗面。先生不同,他只是回避谈及父母亲,却夜夜被恶梦惊醒,有时甚至是哭着醒来。
今天,4月6日,刚回去上过坟回来的他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和蒙蒙的雨雾,喃喃地叹息:想老爸老妈了。
看在眼里,却无以安慰。用两首小诗,记下最近他的样子:
[清明(一)]
[清风推门开,]
[似是故人来。]
[夜夜思亲不见亲,]
[冷冷月下自徘徊。]
[何时天际白?]
[始知生难捱。]
[清明(二)]
[为绝相思故作忙,]
[日日夜夜梦里藏。]
[一江春水空悠悠,]
[挂上残阳扯断肠。]
愿先生思故、念生。活得好,是对逝者最深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