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因为《边城》而来到凤凰,就有多少人因为凤凰而失望。
码头、货船、吊脚楼、长身白脸的妇人……这是沈从文笔下的凤凰。一个民风野蛮粗犷的湘西小镇,屹立于那个家国飘摇,人命如蚁的年代。
8月19日黄昏时分,我们终于抵达凤凰古镇。找了个二楼临窗的小餐馆,准备犒劳下已饿得无精打采的自己。店家的公子大概11、12岁,过来给我们点餐,他殷情地推荐血耙鸭子、苗家酸鱼。我们暂时不敢接受,肠胃似乎有点水土不服。接下来,为我们提供的服务明显大打折扣,米饭迟迟不来,饮料不带吸管……苦笑中我们放弃了催促抱怨的打算,毕竟没有遭遇天价龙虾,也没有强迫消费。只是暗自感叹黄发稚子也做得一手好生意,老湘西的魂怕是已经断了根。
沅河两边,除了卖各种特产食品的商家之外,还有不少流动店铺——拉客拍照的妇女们。在跳跳桥边上,我被一个戴银饰,穿苗服的妇女成功说服。按她的指定戴好银项圈,银头饰,罩了件红黑色相间的鲜艳服装,摆拍了几个规定动作,过了一把奇装异服瘾。接着,又跟着她爬了不少台阶,到达一个照相馆,似乎只管冲洗照片。说好的5元一张变成了小的5元大的10元,没办法,小的实在没法看,只能接受了10元的报价,挑选了5张稍微清楚点的照片冲洗了出来。选少了怕对不起她的摄制。瞄一眼别人的,大致也是跟我差不多的选择。
河边巷道上,各种扎花花绿绿小辫的、扎河灯的、卖银饰的,大声吆喝声倒也没有,大多是睁着期盼的眼迎来送往,或者是小声应付驻足顾客的讨价还价。
酒吧里的歌手有的和着吉他唱着抒情的民谣“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级如春”;更多的是电子音乐激烈的伴奏,镭射灯光影交错,歌手声嘶力歇,荧光棒此起彼伏,群情激昂。也许这就是青春吧。
霓虹灯光迷离、酒吧声乐靡靡,在游人如织商铺林立的小巷中,在绿水盈盈横波潋滟的渡船上,在虹桥与民宿错落陈列的喧闹里,这大概就是如今的凤凰吧。
但总觉得,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想找寻的并不是这个味道。
河道里仍有不少的游船缓缓地顺着水流,船头挂着的灯笼或明或暗,桨声、说话声淹没在沉沉的夜,偶尔看到船桨带起一道清亮的水光,船就渐渐远去了。
我们循着船去的方向,踏着古老的青石板路依依地走。在离风雨桥不远的地方,恍惚听到呜呜然的洞箫,哀而不伤,余音袅袅,若远似近。是《凤凰台上忆吹箫》吗?虽然此凤凰非彼凤凰,但意境的悠远又何其相称。
箫声里那个夜色朦胧的码头上,仿佛有一个擎着暗弱火把的青年船夫,手脚利索地跳上了岸;
仿佛还有一个清丽娇憨的少女,撵着麻花辫,就着昏黄的油灯,踮脚张望。
亦或有几个背着竹篓赶集归来的苗妇,踏踏地踩在临水的石板桥上。
吊脚楼的影子倒映在清澈的沱水中,随着水波荡漾起伏,零零碎碎,恍然隔了一个世纪的梦……
然而,这不是梦,这是我心中的凤凰,它栖息于此千年,隐没在浮华中。“一切光景静美而略带忧郁。随意割切一段勾勒纸上,就可成一绝好宋人画本。满眼是诗,一种纯粹的诗……”
至少暂时忘了一切浮世的营扰。
你的凤凰,又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