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我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妈在我姥姥那边排行老大 我爸在我奶奶那边排行老二 据我妈后来讲 她当时其实喜欢村里另一个男的 可是姥姥硬逼着她嫁给我爸 说是我爸那边兄弟们多 我爸和我妈老家就隔着一座山的距离
我爷爷和我奶奶那个村里重男轻女特别严重 我爸排行老二 老大老三老四都是儿子 其中老大还是个双胞胎 就到了我这儿成了女的 我有一个姐姐 也是女的 本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结果我也是个女的哈哈哈哈 我和我姐中间查了十岁 所以我是最小的一个 我有一个姐姐四个表哥
但也因为是女生的缘故从小不受待见 我奶奶会把那些好吃的偷偷给我那些哥哥们 要么就是等我走了让我哥哥他们吃东西 我从小就怕生 不爱讲话 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我从小就会爬树 我奶奶家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 每到夏天我就骑在树杈上晃悠腿玩 为此我妈没少说我 说了我也不顶嘴 但也不听 下次还是照样爬
我会收集一些不同的叶子装在铁盒子里 会拿着不用的瓷器刷干净制造花汁 那时候新白娘子传奇还演着 我就找块不用的布围在头上寄个扣在镜子前转圈
我爸是在我六岁那年出事的 其实我五岁就开始记事了 我爸开车撞了人要坐牢 据说把那个人肠子都撞出来了 其实人不是我爸撞的 是我爸那些兄弟们撞的 但是没办法 车子是我爸的 那个人只记住了车牌号 那里也没有监控 我爸没法摆脱罪行
我爸大概住了一年牢 后来我也忘记了 不太清晰 因为那一年我差不多是在姥姥那边生活的 妈妈也是几乎整夜在哭 最后解决方法好像是问村子里挨个借钱才让坐牢时间稍微减短的 所以只住了一年 他们说这些时候我在门外用树枝在地上划拉圈 那时候还没有水泥地 家里还养着猪和鸡 我就蹲在地上一圈一圈地划着 屋子里很多人 满屋子的人都在吵 我觉得有可能全村的人都来了
我不知道我爸妈到底欠了多少债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服公安局警察的 因为我是女生 又因为我爸坐牢的事情 欠了一屁股债 被村里人赶出来了
我是早产 早产一个月 我妈说我羊水不足 我妈当时在地里干活忽然觉得肚子疼 我想她如果不是当时在农作可能根本不会早产 我妈是到村里最近的医院 其实本来应该去省城的 可我爸觉得急 因为早产如果不快点儿是会死人的 可问题就是那个医生接生我的时候没有带手套 于是我妈被传染了 于是从我出生那刻起 我妈就得了乙肝 我是喝羊奶长大的 没有喝过一口母乳
我爸吸烟又喝酒 喝完酒就爱摔东西骂人 我爸妈在我很小时候就打架 每次都摔很多东西 所以我不喜欢待在家里
我从小就会识字 那时候幼儿园里总共才七八个人 于是老师就开始教拼音 我觉得我学的特别认真 因为我后来每次去看格林童话时候那些字上面的拼音我都能拼出来
我爸妈做了收废旧 因为坐过牢有底案不能再开车也不能干很正规的工作 他们每天会收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书 我就捡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看 姐姐知道我爱看书 她也在外面工作 就给我买很多书 一千零一夜 安徒生童话 脑筋急转弯 爱的教育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很多书其实我当时是看不懂的 也不懂里面的道理 看不懂也看 反正我一天天的又没事干
收废旧那个地方是挨着垃圾场的 每到夏天就特别臭 后面还有一棵石榴树 他们说十二月出生的人心都很细腻 我想也许是的 我对很多微小的事儿都特别敏感 一件事在那儿发呆想半天 那时候家里养了一条狗 我就天天找它玩 给它做衣服 套上个塑料袋什么的
有一次我正在外面和小狗玩听到屋子里大吵 其实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因为他们每天都这样 我都懒得说什么 可这次似乎吵的时间更加长 我在外面玩完了进去发现了桌子上拟好的离婚协议 我撇了一眼 走掉了 爸爸还坐在沙发上
他们还在冷战 我没在听到他们吵架 家里的气氛很诡异 好在我耳根子终于清净了几天
我妈后来搬到我姥姥家去住了 但那时候他们其实也没离婚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我爸受不了了 又把我妈请过来了 单但我爸去肯定请不来啊 是我姐 我还有爸爸一起去的
其实我就是瞎逛 去哪儿我也无所谓 怎样都好 爸爸在姥姥那儿敲了好一会儿门闹了好久才见到了我妈
当我妈说是为了我才不离婚之后我笑了好一会儿 哈哈哈居然是为我 我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 也没有人来安慰我一句 现在说是为了我
姥姥是在我小学时候得的癌症 具体哪天我也忘了 我妈去照顾她 我在家被我爸照顾 我爸哪儿会照顾人啊 天天不是下泡面就是去买馄饨 抽着烟喝着酒 喝大了就摔东西 他摔他的 我玩我的 以致于我上小学时候他们问我为什么不爱讲话 不去社交 我说我就这样的 我从小孤独惯了 我从幼儿园开始 从我记事开始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我都是一个人玩
我不觉得一个人玩有什么奇怪 反而对他们三三两两报团玩很是困惑 我会跳皮筋 也会跳方格 方格就是有很多格子放一个石头看扔多远然后跳到那个地方 跳皮筋我也知道很多 不过我不是跟她们玩的 我是在旁边看 看一遍就懂了 回家扔下书包在地上划两条线 然后开始跳
我数学一直很差劲 就只能背个九九乘法表 一直到高考 我数学还是只考了十分 姥姥最后还是癌症去世了 我好像没多少记忆 因为我没见过姥姥最后的样子 反正就是有一天放学回家看到我妈在哭 然后第二天她给我们老师请了假让我去参加姥姥的葬礼 但是到那儿不知道为什么 我一滴眼泪都下不来 尽管内心很伤心 可就是哭不出来 我觉得我的哭点很奇怪 随便找部电影都会哭 怎么这会儿哭不出来了
那时候我穿着一身白衣服默默跟在大人们的后面 衣服太宽了 一直拖到地上 他们抬着棺材 后来天就黑了 表姐就指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说 看 那是姥姥 我后来学了地理后才知道我表姐当时说的就是扯淡
那种在阳光下被父母保护的天真又可爱的女孩子一定很好吧 穿着小裙子和班里同学一起跳皮筋 性格又好 又知书达理 我不行啊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经历了那么多还这么好的 我那么阴暗 仙人掌做不了花 没办法让人捧在手心里
我没有玩过芭比娃娃 没有穿过小裙子 没有放过风筝 也没有什么玩具 没有什么童年记忆 我的记忆就是抱着我家狗在土里打滚 那时候手机也没那么流行 不像现在 唯一几本书还都是爸妈收破烂捡的 还有借班里同学的
等我后来长大后我告诉我妈当时这些事时 她说要满足我当时的愿望 给我买了一个娃娃 可我拍了两下就丢沙发上了 因为我已经过了最渴望的年纪 哪还需要这些 娃娃有手机好玩吗
我是在小学五年级感受到校园欺凌这种事的 当时班里转来一个东北的女生 特别厉害那种 班里不是要举办元旦晚会每个人要出钱 可是我没有 因为我妈说出不起钱 那时候我爸妈做生意好像刚好赔了 然后那个女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 说有些人不出钱就算了还不去帮忙 她说的帮忙其实是布置元旦晚会 其实不是我不帮忙 我只是不知道该和他们说话 应该怎么帮忙 他们会把风扇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挂上好看的碎花 会准备糖果瓜子 会画后面的黑板报让他们拍照 可我不知道做什么 我觉得我甚至没有跟人讲话的能力 我也怕我去帮倒忙 我是个懦弱的人
我忘了我是怎么和那个东北女生顶撞了两句 又是怎么把她桌子上东西弄下去的 总之那一刻好像全班忙的人都看向我们这边 她撇了我一眼 对着其他人说没事没事 然后又默默捡起地上的东西
我以为这件事儿就可以这样过去了 下午上完课她跟我说了句 和我去趟厕所 我当时根本就没多想 然后我一到厕所就看到了很多女生 我脑子一转就知道不妙 我惹上事了 她们过来一步我后退一步 然后其中一个女生踹了一下我肚子 我立马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然后她们就开始一起踹我 左一脚右一脚 我低着头看不清她们脸 她们也聪明不会踹在脸或者明显的地方 会踹膝盖胳膊肘这样的地方 还警告我说不许我告诉其他人
我果真没有告诉其他人 连父母也没说 我爸妈生意忙 一般顾不上管我 后来我妈有一次给我脱衣服发现问我腿上怎么了 我说不小心摔的 她说下次小心点儿 上课时我还是坐在窗边看书发呆 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我是懒 我不知道怎样和别人讲话 我想一个人待着 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那个女生可能觉得心虚 下半年她就转学了 可能是回东北了
我后来也没再和别人讲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