禚越和那姓辜的剑士本来打算向前走的,这时候止住了脚步。禚越打了个手势,他的手下们纷纷亮出明晃晃的兵器,严阵以待。
来者不像是友,反倒似敌。
“既然知道是百笑帮,又为何还是摆出这般姿态?”禚越这话一说出口,就立觉不对。这女子摆明了就是要与百笑帮作对,否则绝不会出言相讥。
“百笑帮三百六十坛遍布神州大地,的确是威风的很。”这银铃般的声音又笑了起来,说到这里,原来有几分称赞的语气变为了轻蔑不屑的意味,“可是,就算百笑帮势力再大,也终有一些地方是连他们都没有胆量涉足的。”
“哦?哪里呢?”禚越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问了一句。
“苗疆,这位坛主可听说过苗疆。”少女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禚越听在耳里,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她虽然不曾去过苗疆,但是曾经听百笑帮第一分坛的坛主聂惊鸿说过——如果你有一天遇上了来自苗疆的高手,一定不要恋战,因为,苗疆的人杀人于无形。他们对你出手的时候,你不可能觉察到。即使你莫名其妙的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死因。不要以为这很荒唐可笑,苗疆的蛊术,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当初听聂惊鸿说的时候,禚越还不信。但现在,她遇到了苗疆的人,心里却打起了嘀咕。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愿意去质疑,而是她没有勇气去质疑,因为她知道结果,如果关于苗疆的故事是真的,她的质疑,只会带来生命之忧。
时已是晌午时分,距苗疆少女到来过了半日有余。风略微有些小了,沙也不再到处乱飞。但是禚越的内心,却很难平静下来。
不远处的那一行人向禚越他们这边走来,禚越焦虑不安地瞧着他们。虽然这些人中有些名震江湖的豪杰,鼎鼎大名的剑客,但吸引她目光的,却只是人群最后面那个穿着怀疑的少女,她知道这少女一定就是刚才远远传话的苗疆来客。
“这下事情棘手了。”姓辜的剑士压低了声音,在禚越耳畔轻轻说道,“得罪了苗疆的下场,听说逃到天涯海角都是死路一条,不过……”
“不过什么?”
姓辜的剑士说道:“倘若坛主允许,辜某愿意拼死取她项上人头。纵然因此得罪了苗疆,也无所谓。”
阳光照在遍野的黄沙里,散发着炫目的光泽,一眼望去,好像是粒粒金子。苗疆少女一身怪异的衣裳,加上她身上闪光的银品,看上去像极了从壁画里走来的巫女。
他们一行人步步逼近,禚越的心已如同绷紧的弦。
若不是有所图谋,苗疆的人离开深山老林,来到风铃这是非之地。
既然是为了那传说里的神兵利器,苗疆少女定然不希望别人的竞争。
凭借禚越多年的江湖经验,她自然知道与苗疆少女的一战已是避无可避。
姓辜的剑士的手已摸上了剑柄,他的眼睛冷冷地盯在苗疆少女的身上。
苗疆的蛊术,是不是真的就像传言里那样,无论你能看得到看不到苗女出手,都会是死路一条。
禚越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的心也渐渐收缩。
姓辜的剑士和她并肩而立,他能感受到禚越发自内心的恐惧。
苗疆少女似乎是注意到了禚越神情的变化,她笑了,甜甜的微笑就挂在她水灵的脸上:“你很害怕?”
禚越不答,她不知如何作答,那一行人中为首的老者向禚越拼命的使眼色,禚越明白的意思。
“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苗疆少女嘴角的笑纹更深,她的眼睛也变得愈发明亮,“第一条,服从我的命令,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第二条,去黄泉路上和不听话的人见个面。”
姓辜的剑士望着苗疆少女,一字一字道:“也许还有第三条路。”
苗疆少女摇摇头,笑的花枝乱颤,道:“没有第三条路。”
姓辜的剑士终于向前一步,将禚越挡在身后,他的平静的眼波里掠过一丝杀机,口气却是丝毫不变,道:“辜某倒是不介意,在黄泉路上有个妙龄少女相伴。”
禚越能明白他的意思,这苗疆少女也不会不懂。
只不过苗疆少女还是一脸的微笑,她淡淡说道:“我明白了,你非要寻死不可。”
这苗疆少女正是骤然出现左右了郭镇山的苗疆少女,而这一行人,毫无意问就是郭镇山、帅锋他们,还有文依梦、萧笙和殷晓风他们三个。
他们看的出,像辜的剑士已决定出手。而激怒了苗疆少女的下场,他们已是晓得的。郭镇山他们是幸灾乐祸,均在心里沾沾自喜。但是文依梦他们三个都暗暗为姓辜的剑士担忧,苗疆少女的手段他们是见过的,那样杀人于无形的方式,根本不是武功,简直就是妖术。
“且慢!”
姓辜的剑士还没出手,苗疆少女似乎也还未放蛊,两人的注意力被这两个字吸引,声音是从姓辜的剑士后面传来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绝不是来自禚越,禚越的声音没有这么清脆,他们两人同时往禚越身后看去。
郭镇山、帅锋以及文依梦他们,也将目光投向百笑帮一行人中。
“是你!”殷晓风兴奋地喊了出来,“你还活着!”
本来日照黄沙,天地之间都是灿灿的金光。然而突然有一朵乌云飘来,几乎将日光悉数吞噬,无边的黑影在宦喻楼他们的脚底蔓延开来。冰冷的气息,也开始随着渐渐卷起的风,一点点地绽开。
冷风里,透露着一股戾气,令人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竖起的戾气。宦喻楼立刻警觉起来,他霍然回首,邓君泽、萧恨水、孟清凡他们三个也一起回首。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条条尸体,金风玉露楼手下们的尸体。宦喻楼的眼睛透过冰冷的青铜面具一眼扫去,便发现他们神态平静,浑身上下只有咽喉处一处伤痕,也就是说他们死于极快的兵器之下,以至于他们到死都没有觉察。
然后宦喻楼就看到了一个少年,一个眉宇之间散发着刺骨寒意、手持利剑的少年。宦喻楼能感受到那股比剑锋还冷、比冰川更寒的戾气,这气息他本来就应该能发现的,为什么到现在才觉察到,难道是自己反应迟钝了,还是这少年已学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想到这里,宦喻楼的手心渗出就粒粒冷汗。
少年冷冷地盯着宦喻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即使是宦喻楼,也不愿盯着他的眼睛看。因为那双眼睛冷的不像属于人类,而是剑锋,寒冷,或者死亡。
没有人喜欢直面死亡,宦喻楼也不例外。
不过宦喻楼知道对方是谁,边陲之内,风铃这里,唯有一个人的出现就如同死神的降临,唯有一个人的眼睛像极了亘古不融的冰川。
凌素飞,飞血一剑狂魔,凌素飞。
但是宦喻楼没有说出这个名字,反倒是邓君泽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凌素飞,我知道你是想找死!”
凌素飞答非所问地道:“你们该死!”
话音落下,四周的寒气更浓,邓君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透心的凉。
萧恨水盯着凌素飞,原来失落的眸子里闪烁着炽热的光泽,他朗声说道:“小可日盼夜也盼,盼得飞血共一战!凌素飞兮凌素飞,终于今时可赏脸!”
他一口气说完,掌中剑一飞破空,化作一道匹连,直取凌素飞的咽喉。
凌素飞脚步微错,然后就有一阵风飘过,然后萧恨水剑尖所指的凌素飞,居然刹那间在他视线里消逝地无影无踪。萧恨水心中震惊,还未待到有所反应,就听到耳边一个冰冷的声音低声说道:“你的剑,不够快。”
萧恨水终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情急之下,他听声辫位,手腕一转,掌里剑在半空回旋,倒刺向他身侧的凌素飞。
凌素飞显然低估了萧恨水,但是他还是不动,待剑锋逼近了自己,他才微微挪动身子,错过剑锋的同时,一剑往萧恨水胸膛刺去。
剑未到,杀气已至,萧恨水急忙运力后移,险险避开。凌素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两足发力,冲向宦喻楼。萧恨水怎容他伤了宦喻楼,连忙使个身法,变后移之势为前冲,他一飞而起,手腕连续抖动,剑势在空中变化,一瞬间就是三十六招,这三十六招使出来,速度之快,有如一招过眼。
岂料凌素飞还是看都不去看他,反手一剑挥去,虽然看似平淡无奇,却将萧恨水所有剑势截断。萧恨水再欲变招时,凌素飞的剑已斩在了他的剑锋上。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接着一股巨力沿着凌素飞的剑传到萧恨水的剑柄,宛若层层涌浪冲击他的经脉。萧恨水觉得虎口发麻、手臂酸痛,他还没来得及运力相抗,凌素飞的传来的巨力就如同滔天巨浪,将萧恨水连他的剑,荡了出去。萧恨水就如同风中的落叶、浪心的枯木,身形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不受控制地飘了出去。
孟清凡看的仔细,他心中早已对宦喻楼不满,巴不得宦喻楼死于这里。但是他有所担忧,心下拿定主意,身形展开,一掌只运起三成真力,就攻向凌素飞。凌素飞两臂一震,并未挥掌去迎。可是掠过来的孟清凡,和动作慢他一步的邓君泽,全都身形停滞。两人均感到一股压力好似巨石压在身上,都是心头震惊。他们此刻光运力化解都困难的很,哪里还能去抵挡凌素飞?
机会只有一瞬,而凌素飞不想错过。
他又举起剑来,一飞掠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宦喻楼的咽喉。
杀气,戾气,死亡的气息,一时间如风吹浪涌,卷向宦喻楼。
剑光,电光,在宦喻楼的眼眸里闪烁。
好快的剑,好利的杀气!
宦喻楼只能退,他运起真力,不住地向后飘退。
凌素飞身随剑走,剑尖始终不离宦喻楼的咽喉半寸。
冷汗已湿透了宦喻楼的衣裳,若是此刻葬身于凌素飞的剑下,他的抱负,岂不就是付诸东流?
种种的不甘心在宦喻楼的眼里交织,他的眉头已是紧紧锁起。但是别人谁都不到,因为宦喻楼是戴着青铜面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