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子在杉田平介离开后,整个身体沿着门框缓缓下落跌坐在地上,无尽地眼泪从那无神地双眸中簌簌流下,微弱的抽搐声压抑着她的悲伤,嘴角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逸美在房间中听到客厅中母亲传来的哭泣声,烦躁地翻着桌上的书,双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想要阻隔外界的声音但是脑海中的哭泣声愈加清晰,母亲满是泪痕的脸颊完全呈现在书面上。起身趴在榻榻米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却发现那个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她的面前“啊”、“啊” 逸美惊慌失措地冲到门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逸美”、“逸美”,征子看到脸色苍白的女儿急忙擦干眼泪,急切地询问道。
“啊”“啊” ......“血”......
“逸美,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啊”.......“血”
......
征子顺着逸美手指的方向眼睛落在了那张窄小的榻榻米上,逸美小心翼翼地跟在母亲身边紧紧攥着征子衣裙的下摆哆哆嗦嗦地指着被子。征子握着手里的竹竿慢慢地移向榻榻米,伸手揭开被子看到一件被鲜血浸湿的衬衫,仔细打量发现那根本就不是血只是用红色颜料染红的衣服。自从那场车祸后,这样的事情早已变成家常便饭,毫无预兆地恐吓电话、装有凶器的包裹....因为是自己家犯得错误只能静静承受,只是没想到竟会牵扯到年幼的女儿,征子抱着逸美使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我受不了了,这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这不是您的错,是那个人的错,我恨他,恨他”逸美泪眼朦胧望着桌子上的神瓮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是你的爸爸”
“不是,他不是我的爸爸,我爸爸早死了”
征子看着夺门而出的逸美,失神地站在原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语言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地无助。是啊,他的心中永远没有这个家的位置。
2.
屋外传来敲门声,征子知道是杉田先生来了。征子和他是在那次追悼会上认识的,杉田先生在那次车祸中失去了妻子,女儿也受了重伤。征子对他的遭遇深感同情,虽然他们都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但是毕竟是由于自己丈夫的失责才造成那样的结局,尤其是杉田先生。为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征子几个月前提供给杉田先生自己丈夫这两年的汇款单,这次他的拜访说明那件事情已有了进展。
“梶川太太,打扰了”
“您好,杉田先生,那件事情是有消息了?”
“是,只是对您来说或许并不公平.......”
......
晚上躺在榻榻米上的征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杉田先生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旁响起,虽然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总是欺骗自己那不是真的,在那层被自己当做保护伞的薄膜被杉田先生揭掉后征子陷入了无尽的漩涡中。
征子因为以前在征集社工作过,因此在丈夫偷偷地汇款给前妻的几个月后她就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想着根岸典子一个离异的女人带着个孩子创业又失败挺不容易的,那孩子也是丈夫的儿子那些钱算是对他们母子的一个补偿,这也是他最为一个父亲应尽的职责,征子只是在心里微微的叹口气并没有过多的计较,毕竟在自己的亲生儿子和继女之间豪不疑问肯定会选自己的孩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虽然经济上有点困难但想着根岸文大学毕业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想到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打破了平静的假象——根岸文不是梶川幸广的孩子——这一惊天的消息像一团乌云般压在了征子的胸口,阻隔着她的呼吸,她像一只溺水的鸭子拼命地呼喊着救命但是身体却一步一步地坠向大海。
3.
征子与梶川幸广的相识源于一场浪漫地邂逅,虽是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情,但那一幕却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中。那是在一个樱花盛开的季节,征子隔着层层花瓣遇见了那个让自己内心波动的男人,在遇到他之前征子的内心除了恨没有其它的情绪,是他带给征子第二次生命,让征子在漫长的人生中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体会了人类最炽烈的感情。世间总是充满着太多地无可奈何和一厢情愿,一场樱花丛中的相遇,于你是一生,于他只是一眼,他的一生从未是你,一眼便是万年的承诺早已给了那个离他而去的女人。
那场相遇后的几个月征子在朋友蒲生娜美家再次遇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他还是那么地伟岸,散发着男性荷尔蒙地味道使征子的心忍不住颤抖。那天,征子知道了他是美娜丈夫的同事他们共同在一家客运公司供职,当得知梶川幸广离异多年一人独居时征子感觉到一束阳光照进了她干涸的身躯中,她仿佛触到了阳光的温暖。
短暂地几次约会,征子感觉自己对于梶川君的爱恋与日俱增已经达到不能自拔的境界。一切都显得刚刚好,征子看着趴在幸广背上发出悦耳欢笑的女儿,伸出双手拥抱阳光,想着幸运之神终于想起了那个被它冷落的女人。多年后征子回忆自己的一生时发现她的人生就像被诅咒的一样,总是在临近幸福的十字路口走向一条不属于自己的不归路,她的一生在不断地错误中走向那条无尽的深渊。
婚后征子在家相夫教子,梶川幸广对逸美视如己出,征子对丈夫的前一段婚姻毫不知情梶川也从不提起那段往事,对于她的上一段婚姻梶川也从没有提起过,一家三口平静地生活在那块自己的小天间。直到两年前梶川提出家里的财政由他掌管后一切都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好像一场美好的梦镜在狂风暴雨的袭击下露出了它原本的丑陋。
在那场车祸发生后根岸典子没有来祭拜梶川幸广,这让征子在高兴与伤感的情绪中还带着点焦急。高兴地是根岸典子对丈夫的爱不及自己,在他离世后都不愿见他,征子不知道的是不是根岸典子不想来而是不知真相的根岸文阻碍了她;伤感的是自己那么爱他六年的相伴在他的心中还是不如那个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征子暗暗地思考着少了根文典子自己的计划该如何完成。
4.
东京的天气已雨水连绵不断,昏暗的小路口逸美拼命地向家跑去,扭动着钥匙眼睛不经意间瞄到墙上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杀人凶手”。“啪”的一声响,钥匙掉在了地上,逸美看着那四个大字仿佛看见了数不清的尸体,鲜血弥漫在通红的天空中笼罩在她的头顶,她哭着跪在台阶上任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双手抱头朝着地面不断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征子守在榻榻米旁看着女儿在睡梦中紧锁的眉头,知道因为那场车祸使女儿不仅失去了父亲还让她在学校被孤立被嘲笑,在家中被各种电话和恐吓行为所骚扰。
征子正在暗自思考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否值得时,她听到逸美在梦中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瞬间花容失色眼睛瞪得豆大手紧紧地捂着嘴巴, 那颗波涛汹涌的心脏久久不能平复。
抚摸着这个被自己养育了十多年的孩子,征子第一次发现她们的相像不仅是容貌更多地是性情,或许自己多年的言行举止已潜然默化地影响了这个称呼她为“妈妈”的孩子。这一刻,征子突然想知道到如果那个女人看到她的女儿与她的仇人情同母女不知会如何。当年如她手掌大小般的孩童已经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如果不是听到她在梦中的言语自己或许这一生都不会想起那个被遗忘了的事实。
逸美是征子前夫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当年征子在临产前得知丈夫出轨,肚子里的孩子呼吸道被卡住生下来全身发紫没有了呼吸。在得知那个女人生下一个女婴后,征子伪装成护士结束了她的生命,那是征子第一次杀人,至今她还记得初见时那个女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那种璀璨的笑容是逸美从未有过的。后来,失去情人的丈夫以她失子为由想收养一个孤儿,那个孩子就是逸美。
逸美嘴角微扯像机关枪一样吐露着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子弹般有力击打在征子的心中。片刻,征子站起身,脱掉鞋子,蜷缩在狭窄的榻榻米上,双手抚平了女儿的眉头,嘴边哼唱着那首耳熟能祥的摇篮曲,看着女儿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征子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和幸广的房间。
望着熟悉的一切征子笔直在坐在桌子旁铺开整洁的纸张提笔写下:
逸美,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不在了。
妈妈因为嫉妒而心生恶意做了错事,让逸美失去了爸爸失去了温暖的家庭,妈妈对不起逸美。
逸美,我最爱的女儿,妈妈对不起你,请你原谅妈妈。
你永远是我和你俩个爸爸的骄傲。
妈妈爱你!
征子穿戴整齐躺在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榻榻米上,皎洁的月光透过风蚀的玻璃照在她饥黄的脸颊上,深陷的眼窝一动不动地盯着木质的房梁细细地回味着自己的一生。这个一生都以揣测他人心思为生的女人,在生命地倒数时刻突然领悟到她这一生的悲剧都来源于活的太清楚,在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她不想再去猜测逸美为什么要去杀害梶川幸广,是和她一样怀恨父亲对他前妻和儿子的偏爱还是仅仅为了报复自己,丈夫是死于自己还是女儿之手,等等这一切的谜案都将随着自己的离去而永远埋藏在记忆的河流中。
天空中的雨滴迎着微风飘落在窗户上,冲刷着这世间的一切肮脏,征子闭着眼喃喃地说道“源于情止于孽”。
人物原型来源于东野圭吾先生的《秘密》,征子的丈夫梶川幸广是一名客车司机,在一次载客人去滑雪场的途中,由于他的失误而造成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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