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温暖付账的高级咖啡店里,穿着温暖送我的名牌衣服,喝着温暖请我的昂贵热饮,一脸正气、苦口婆心地对温暖说:“你会觉得我的话难听,可我是为你好。既然你对他没了感情,你还用他的钱,你这不是——”
“是,我就是你们看书和看电视时最讨厌的小三、二奶、情妇、见不得光的贱人。”温暖不耐烦地打断我,“可是我过惯了悠闲的生活,如果不靠那男人,我干什么?像你这样朝九晚五地给别人打工吗?”
“虽然我很苦很累,可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的,花得心安理得啊!”
“你赚的钱能干什么呢?”温暖不服气地看着我,眼睛里除了质疑,就是挑衅,“只能去小面馆吃面。”
我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很想生温暖的气,骂她不知好歹,又觉得不能跟行事不端的温暖一般见识。我真心为温暖着想,总觉得她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可一旦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我被温暖顶得无言以对时,我就喜欢在她面前表现出充实忙碌的样子,以此刺激温暖的无所事事。好像这样一来,我的优越感就能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我对生活的怀疑和犹豫,从而更加理直气壮地指责和讽刺温暖的不劳而获。
温暖不高兴听这些,被我逼急了,就耍赖般地发小脾气,不是把勺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扔,别过脸不理我,就是跺着脚,头也不回的跑开。每到此时,我就后悔自己说得太过分,又违背了想对温暖好的初衷,就好言好语地哄她回心转意。两个人像年轻不知事的小冤家,三天两头地吵架赌气。
我和温暖的关系就像坐一条硌屁股的硬板凳,虽然不舒服,又不想站着,只能继续磕磕绊绊地坐下去。
“哎,我要是搬过来,你觉得怎么样?”五月底的一个晚上,温暖来找我。我们看了一会儿片子,闲扯了几句,温暖目光忧郁地盯着床上一条没来得及收拾的内裤,沉默片刻,忽然问我。
“搬过来?和我住一块儿?”我本能地感到此事不妥——我太复杂,温暖太简单,我们无法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
“对,一起做个伴儿,自己睡太寂寞。”温暖回答得很干脆。
“房东……就是隔壁那个南方女孩可能会不同意。”我开始找理由。
“给她点儿钱就是了,要不你也搬出去,我们再找个地方一起住,就我们俩。”温暖倒想得很周全。
“这个,我……”我应该拒绝,却不想开口。我一直看着床上那条内裤,居然萌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内裤我和温暖买了一模一样的,如果住在一起,用混了怎么办?
“哎,你说得对。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决定了。”温暖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放弃原来的生活了。”
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所以先住在你这里过渡过渡。”
六、无法包容,只能伤害
我一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温暖还是搬过来了。我不知道她原来住在哪里,住得怎么样,只是奇怪她的所有行李居然只有一箱CD和一箱书。
“这是打算从良吗?你的那些亮片和闪钻衣服呢?”我从箱子里拿出一本《激荡三十年》,对正在打量房间的温暖说。
“当然,一时半会儿是搞不定那男人的,周末还要到那边去。不过我早晚会和他断绝关系,你说得对,我不能这么过一辈子。”
听温暖说“周末到那边去”,我有点儿不高兴,因为什么,却不知道。我在温暖面前越来越像个宽容而善意的长者,容忍温暖的一切小脾气和小任性。有时我会这样想:温暖因为我而放弃了原来的生活,我需要对她负责;有时我又会这样想:就算温暖将来吃苦,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能说是我的错。温暖对我一如既往,一片赤诚,可我对温暖却夹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