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妈的性骚扰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真讨厌这个肮脏的世界。"凌晨十二点,好友孙然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

过了五分钟,我发现她又删除了。

我给她打电话,她哭哭啼啼的问我能不能过去陪陪她,我心想一定是出事了。赶忙打了车飞奔到她家,一路上我心急如焚,以为是她的男友和她闹分手,所以她情绪低落。

等我赶到她家的时候,她整个人踉踉跄跄的来给我开门,满屋子酒气,地板上横七竖八的放着几个空酒瓶子。

她很平静的看着我,头发湿湿的,浑身也是湿湿的,我扶着她坐到沙发上,拿毛巾给她擦,不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夺过去我手里的毛巾,两眼无神的冒出一句话,"别忙活了,反正也擦不干净。"

我手足无措的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发生什么事了?"

孙然始终不肯对我说一句,她靠在我的肩头,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表情在咬牙切齿。

我给她换了衣服又用吹风机把她头发吹干,这期间,她面如死灰。

不用想,我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半个月前,她跟我提过一茬,她公司老板特别好色,经常对公司下属动手动脚,那些反抗的女生全被开除了,她曾想过辞职,可是上海的工作太难找了,她还欠了别人钱,再加上她刚刚升了职加了薪,从一个前台到中层管理,她想想,再忍耐一段时间,只要一找到合适的下家立马就换公司。


然而,她的老板却不这么想,先是把她从前台调过来,说欣赏她的个人能力然后频频给她出差的机会,最后给她升职加薪,一切都是套路。

我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孙然又夺了过去,"没有证据,谁会信,而且他有背景,我们斗不过他的。"

孙然一边说一边哭,我为她不平又心疼,暗暗在心里问候了他老板的祖宗十八代。

我忽然发现,原来我们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那晚,我陪着孙然在沙发上聊了一整晚,她时而平静,时而崩溃,时而谩骂。

我紧紧抱着她,发誓要找那个贱男人算账。

孙然辞了职,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要,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回了乡下。

没过几天,我和身边一帮朋友们查到了那个男人的家庭住址以及老婆孩子的姓名,准备去堵他一截。

找去A公司的时候他不在,找去他家的时候小区保安又不让进,于是我们只好把他的丑闻曝光在网上,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找人把事情压了下去,并且雇了一大堆人在网上查我们底细,最后我的工作,我的朋友们的工作,全丢了。

我意识到,孙然说的对,没用的,我们一个穷毕业生能和一个老板相抗衡吗?

为非作歹之前他恐怕早就打算好了后路,做出了东窗事发的准备。

那一副让人恶心的嘴脸。

过了好久,孙然打电话给我,要我别再管这事了,她说她没事,要我们也好好的。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怎么可能好好的,受过的欺辱能当没来过吗?

把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下去,混着血和泪原来是这种感觉。

刚踏入社会的初体验原来是这样的,真让人懊恼又愤懑,我们都消沉了很久一段时间后,孙然又回来了,她重新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电子产品公司做客服,一切从零开始,我们都看得到,她每天都干劲十足,整个人都像上了发条一样,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提。

不出我所料,孙然在工作里一直很出色,不到半年,她又升了职,只是后来她再也没谈过男朋友。

有一次和她一块儿吃饭,电视里播着新闻,一个高校老师强暴女学生的事,她忽然扔下筷子,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克制,但是我们都心照不宣。

那些污秽不堪的往事,真的没有过去。

我们颓然无力的坐着,直到桌子上的饭菜都冷掉。

有些人痛苦一生。

有些人依然逍遥法外。


偶然间看过一本书,书上这么写,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每天只死那么一点点的绝望,再没什么值得惦念,再没什么东西可以给自己安慰。

幸好,我们都没有那么脆弱。

也幸好,孙然挺了过来,一次又一次。

我们两个怀揣着这个秘密,每天上班下班。

充满希望又充满绝望。

希望是报仇,绝望是报不了仇。

孙然比较争气,她成为销售部经理的时候,距离当初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三年了。

然后她去了一趟以前的公司,公司的女学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又去了一趟他的家里,遇见了他的妻子,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女人。

她告诉她真相,还没说到一半,那个女人提着的一篮子菜就撒到了地上,她蹲下身去捡,孙然看见她手都在发抖。

她忽然觉得可笑,面前这个女人何尝不是另一个受害者呢?

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总是家里会有一个黄脸婆的,这并不稀奇,他们拈花惹草也不稀奇,要么离婚,要么睁只眼闭只眼,而无论怎么样,这两者之间,受最大伤害的都必定是女人。

孙然决定不为难他妻子了,而是辗转找到了曾经同样被受骚扰的女同事,她想集合所有人的证词和签名,去告发他,可惜她们有的已经搬了家,有的表示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有的为了自尊心干脆不承认。

孙然没想到现在的社会已经是这样的社会了。

她们还劝孙然,那种人得罪不起,算了吧。

好一句算了吧。


孙然还是写了检举信,尽管我们都知道,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明知道等不到任何公正的裁决,甚至都不可能有裁决。

可是那天晚上孙然莫名的开心,我们在大排档吃烧烤,喝啤酒,孙然大笑,最后是大哭。

旁边桌的人都以为我们是神经病,只有我们明白,只有我懂孙然。

这一仗,不管结果如何。我们总归是舒了一小口气。

孙然好久都没有这么释然过了,于是她要我陪她出去旅游,散散心,我答应了。

我们在高铁上都昏昏欲睡,尽管周围很吵,过道里有小孩哇哇大哭,后座的人正在大声讲电话,前排的人在呼呼吃着泡面。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睁开眼。打量着四周,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掠过,转过头看见孙然睡得香甜。

我想,还是活着吧。还是活着好。

我拿出手机,一条催话费的短信映入眼帘,索性不睡了刷刷朋友圈,我揉揉眼睛,熟悉的几个字在朋友圈里一晃而过,我重新刷拉上去,它们整齐的排列在一起,冲我龇牙咧嘴,残酷又理智的发着寒冷的光芒。

发圈人是我们公司的文员灿灿,

内容是:"我真讨厌这个肮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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