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快就懂了,在神智初开的时刻。
你懂得太快,以至于还未来得及想明白。你总比别人要聪明几分,比他们的笨拙要灵光一些。你看着五官动态丰富的杂糅,看着上下两唇瓣的张合,吐出那些送你上琼楼玉阁的梵语。
佛说他要渡你,你竟然来不及推脱。
第一次,他们说你性情聪颖说你必成大器,说你举动相得益彰,说你面貌活泼可喜。你猜测这些或许是嘉奖,你拈不住自己的重量也未曾有这意图,只体察了这轻飘飘御风的闲情。
第二次,他们说人活于世当努力上进,说你该当舍弃、断绝、压抑、狠心,说你懂得事理命理,说你最最让人省心。你洞察这些或许是善言,只鞭挞自己折了双翼,纵身跃入金银丝镶嵌的笼里。你抽离血液中的躁动,又注入安稳的自欺。
第三次,他们说前路昏黄不要紧,说柳暗花明,说无畏无忌,说你不该杵于迷津,踯躅盘算少了血气。你知晓这些或许是激励,只一鼓作气,一步入局。行至何处竟不得知,回望来路雾气氤氲。半途作废恐不得许,眼前迷障只管纳入心中活结,总归有人替你消解…
第四次,他们探讨起你道德品行,他们说你卑以自牧,也说你瑕瑜掺半。
第五次,他们批判起你功过业果,他们说你声名煊赫,也说你刻板薄情。
第六次,他们追忆起你半生光阴,他们说你路途坦坦,也说你披荆斩棘。
……
可能是第多少次呢,有的他们早已缄默,有的他们无暇闲语。而他们仍然存在,囊天括宇,遍地而立。他们走了,他们又来了;他们的话说完了,而他们还将重复叹息。
最后一次,他们不再说话,他们无声哭泣,你无力地挣拽着摇曳的光影,平静地等待离去。
佛若问你,此番归来,彼岸可达?
你便回之,婆娑世界,此生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