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尼诺

如果真正要写的话,从今天写起好了。

一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话,似乎永远也不会开始。回忆那么多,有多少值得我们怀念,或许多年以后,能记得的才是最珍贵的吧,所以我现在还不打算去回忆什么,让时光好好沉淀,经年累月,如同酿酒,多年以后,用青梅煮着,或许才会喝出它的味道,

千与千寻里面说,那些记忆不会忘记,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终有一天,他们会回来找你。

而我相信,所以我在等。

7月22日。我知道有很多词可以来标榜一个日期,比如说,驾校考试,第二批录取,星期三,农历六月初七,或许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来与这个日期挂上关联。但对我来说,是暑假里平凡的某一天,我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看见白昼进入视线。好像与每一年的暑假没什么区别,只是不用再去担心写不完的暑假作业,这一天以七月二十二日为名。

会准时的在六点半的时候醒来,下一秒闹铃便响了起来,是西城的you raise me up。上次和姐姐唱歌的时候,刚好点了这首歌,她问我,你怎么会喜欢西城,那是我们年代的歌。

只是觉得它好听罢了,别的到没什么,或许真的无法赶上与理解这个时代的一切,所以还是选择了留在自己的岁月里,依旧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看片读书写作,偶尔不成调地哼着哥哥的歌,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如同乘一辆火车,不一定是为了前往,有时也可以是为了返回。

喜欢的东西很旧很遥远,比如,九十年代的港片,上个世纪的奥斯卡,昭和时期的日本文学。。。

比如,哥哥,王家卫,北岛,木心,三岛由纪夫。。。

与其说我在等,不如说时光在等待他们,有一天变成经典,变成传奇,变成我岁月里的一部分,像星空一样,浩渺而黑暗的宇宙里浮动着的星辰,历经所有的黑暗,才能变得纯粹如初。

而我一直站在这里,抬着头,安静地仰望着。

六点的天空已经亮了,上学时的习惯,生物钟准的不像话,只是还没有阳光,模糊地按掉铃声,继续睡觉,只是会睡的很浅,浮游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处,意识清醒,却不想起来。

八点钟的时候,紫倓在QQ上和我问早,简单地回了一个字后,然后走出了房间,看着阳光已经明亮地照了进来,空气里膨胀着晃动的光线,燥热地升着温,闭起眼睛,视线里仿佛浮动着猩红色的光。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我一直以为只有这样的天气才可以称作夏天,只是这个奇怪的的夏天,氤氲着连绵的雨水,每一次的台风过境,它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也许风眼会很蓝。

有人告诉我是因为厄尔尼诺。

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是在高一的地理课上。当时只是觉得这几个毫不相干的字组合在一起莫名地好听。

几年前的那堂地理课,天空昏暗,在下一场雨,教室里的日光灯异常明亮。投影仪上有一幅世界地图,好多好多蓝色。当时在想,也许过几年会遇上,反正周期也不是很长。

那时候经常在那片蓝色里画着箭头,沿着不同大洲的轮廓顺势画下去,工整的写上每一支洋流的名字。只是那时的试卷里好像不怎么爱考这道题。

那时候一直觉得,其实世界也不过只有这么大。

最后一次听,是在前不久,得知了这个奇怪夏天的原因。

时隔今日,那些名词的概念早已忘的差不多了,说不出信风怎样吹,暖流怎样流。只是偶尔提起这个词的时候,会有模模糊糊的记忆,还是会觉得这个词,诡异而好听。

偶尔想起来会浇花,去年夏天的时候养了一株薄荷,冬天的时候已经枯死了,依然会习惯地给它洒一点水,如果很久以前我还相信奇迹的话,那现在我已经不相信了,我并不是一个适合养花的人。有的时候连自己也照料不过来,现在家里的植物,也只有兰花与仙人掌。

突然想起了《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leon,那时候总是在疑惑为什么他即使是在逃命的时候,也会带着他的植物。直到后来听见他说,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总是很快乐,从不问问题。

也许一个人孤独的时候,连植物也会安静地倾听。

上午的时候出门买东西,路过邮局,投了两分明信片,好像好久都没寄过了,也没怎么收到,还记得寒假开始的事,到现在已经有了厚厚的一打,来自世界各地的,收到的时候会很开心。中午回来,看见群里在晒录取结果,于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情查了一下结果却查到了。

高考本身倒没什么,很多事情是事后才让人觉得惶惶不安,躁动从十九号那天就开始了,被父母追问无数次去查情况,上网看了几次以后无果而终,二十号的时候,我还在练着开车的时候便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向我说了几所学校的录取线,离第一志愿差三分,去了南通。我挂了电话趴在车窗上沉默的不说话,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朋友要我帮忙看着车轮有没有压到线,我嗯了一声,其实一直在那里发着呆。

怎么说呢,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内心中那份侥幸的期待终究没有实现过,父母还是依旧催着我查录取,问我双A可以加分的问题,连我自己都不想解释清楚了,心里知道,其实明白查不查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大概也知道自己在哪了,只是每隔几个小时依然还会神经质地查几次,看到“动态口令不存在”或者“您尚未被录取”的信息,简直想把手机摔下去,当然,查完之后,依然会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刷剧或者看电子书,心里那片凹下去的小小失落不久也会慢慢填平,被暑假里充斥的无聊所卷席。

二十一号晚上的时候,一边跟紫倓开着玩笑的说着“再不录我就去复读了”,一边是最后第N次的查分,后来有一瞬间莫名地觉得都无所谓了,在等几天也没有什么关系,于是就搁置在了那里。

那是一种你想知道,又想不知道,你明明知道了也想装作不知道,非要自欺欺人,等到眼见为实了以后才敢善罢甘休的状态。直到最后甚至会怀疑自己在填志愿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按过确认提交,等待这种心情永远是不安分的,它既期盼着又包含恐惧,既失落着又隐含着希望,如同这个不安分的夏天,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下午紫倓来欢腾了一阵子,其实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一人拿着一个手机各看各的,偶尔会神经质的笑笑,弄的对方莫名其妙,两个无聊的孩子在一块不知道会不会变得有聊一点,至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无聊。

傍晚的时候一起和她去了宋夹城,五点钟的太阳依然很强烈,有些刺眼,走到跑道上的时候到还好,有着大片大片的树荫,不用担心被晒到,走得很慢,我喜欢光线一束一束透过枝桠穿透进来的样子,在叶子上打上光的烙印,把每一根翠绿色的经脉都照耀的清晰。

一直喜欢三毛的一句话,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态,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这样沉默,潇洒,骄傲,从容如她。

边走边和紫倓聊人生聊未来聊理想,我记得高考之前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吃完晚饭还有时间就去操场上转转,那时候夕阳温和的很,操场上人不多,打着篮球的孩子时候从来不会觉得累,微风,晴朗,天很蓝,偶尔会有几道飞机飞过留下的痕迹,长长的越过操场的天空,半空里会有鸽子飞过或者是不知名的鸟儿,翅膀上染着一层橙色的光。

那时候紫倓总喜欢用手机放着音乐把音量开到最大,即使遇到老师也不会怕,甜甜地喊一声老师好就可以以应付过去,她总会问着一些莫名的问题,让人不想认识她,跑出去很远又会再跑回来,那时候,我们要不是在悲春伤秋,顾影自怜,要不就是聊着人生理想未来,聊着长长的暑假究竟要做些什么,只是好像现在那些曾经幻想过的事情,到了现在明明有了时间,却依然还没有做过。

我说过要写好多好多东西,去许多地方,看好多的书,只是现在的我再也写不出当初的文字,当初对于生活的敏感变得逐渐迟钝而模糊不清,而荒芜的岁月里也再没有了故事。渐渐地,当我不再相信那些励志的心灵鸡汤,不再试图安慰自己“过了六月,一切都会好的”,才逐渐明白生命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四月的时候看王家卫的《阿飞正传》,执迷于那个无脚鸟的传说,寂寥的热带雨林伴着哥哥沙哑的声线,不肯回头的背影里有着孤傲,颓废,寂寞,厌倦一切的特质。

“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这是故事的开始,我一直以为无脚鸟会这样文艺地飞下去,漂泊一生然后死去,直到最后我才知道是我想象的太好。

“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一开始飞就会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也没去过,那鸟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当我在影片的最后听到这句话时,如同一个弥天大谎,那种失落而无力的感觉带着某种王家卫的特质,那部叫做《阿飞正传》的片子,里面没有一个人叫阿飞,或许我们都是,原来想飞很远,或许哪里都没有去过。

这些天偶尔会读一些日本文学,平淡,细致,让人心很静,不会浮躁,适合在夏天里读,我记得上一个暑假还在读还在读三岛的《丰饶之海》,他的文字里总有一种病态的美,而最近在看谷崎润一郎的《细雪》,大多是昭和时期莳冈家的家事,细琐繁杂,不同的人在动荡社会里的表现与观念,很多事情不一定要说明才会知道的。

与紫倓去打羽毛球,很久不运动,一开始有点不习惯,后来一点点变好,那一刻仿佛在无边无尽的虚无仿佛重新踏回地面,暑假以来的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如此真实地活着。奔跑,喘气,跳起,大汗淋漓,有点累,疼痛,很开心。感到自己心脏跳动的时候,无比真实地存在着。

后来又遇到了珩总,聊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无聊的不知我们两个。之后便沿着路走回去,七点钟的时候听见有人在用收音机放着今日生活,天色已晚,路灯的光源模糊地只剩下一团光亮。之后骑车回家,红色的公共自行车,并不算快,偶尔想起在初中的时候喜欢写骑车单车的少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所有的青春都不会成为商业的大片,当时深受小四毒害不浅。

等红灯的时候塞上耳机听歌,最近一直在放着李荣浩的那首《李白》,一遍一遍没有调子地哼着那句“要是能重来。。。”

说这句话倒不是说有后悔,更多的是有些许怀念。

如果,要是能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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