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喜欢“采薇”两个字。彼时年幼,接触的诗经篇章不多,唯有“采薇”二字,铭然于心。诗经中的“薇”释义为野豌豆苗,说心里话,我不喜欢这个通俗的释义,总觉得“薇”更具有一种缠绵的灵性。
薇由发芽、生长到茁壮直至老去,一季的枯荣,又一季的。像远征的人们,始终归期未定,纷乱的战事与马不停蹄地行军,匆忙的没有自我。我,便是行军中的一员。
前路漫漫,只有坐下喘口气的时候,我开始想家。我想要回家,哪怕只是报一声平安也好啊!可惜,战事还未平,我如何回家呢?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再热血的男儿也有满腔的热泪与思念哪!“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如此,如此。
想起我出征的时候,正是阳春三月,烟柳成行。然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的你,禁不住掩面而泣,分外不舍。没有执手相看泪眼,却比之更为难过。不管送多远,始终要分离。只可惜了你,没有我的日子,你一个人,这样的生活,我实在是有千千万万个放不下。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你附在我耳边轻轻说:“放心,我,等你回来。”短短一句话,让我禁不住颤抖,也更加不由自主地害怕。天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多少的担心与不舍,最终凝成了眉间那道不知名的伤。我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不敢看你,也讲不出再见。
我已经走出好远了,终究忍不住回头。远处还有你模糊的身影,虽然只剩一个小点了,却让我这个八尺男儿如鲠在喉,任是后来浴血的杀戮,刻骨的疼痛,也比不上我此刻心里的难受。亲爱的,相信我,我会为你保护好自己,让自己能够平安归来,和你共结连理,再生一堆的小兔崽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故事最好的结局,也是最浪漫的奢望。此去是为保家卫国,国家有难,身为男儿,必定出征,无他由。
一去几年,他乡的薇如昨,行军的路上,已是铺天盖地的大雪降下,无法前行。江南的故乡,断然是不会有此大雪的。我想着你一针一线为我缝制棉衣的样子,心里忽地暖起来。又是一个冬天了,你记得添衣了吗?几度春秋又换,而我却始终行走在一个又一个或知名或不知名的站点,看陌生的风景,想你的样子。
营里的战友们不知道有没有睡着,没有人说话,静悄悄的。像在和我一起听雪。
大雪还在下,一片一片。为什么觉得好像是掉进了自己的心上?那么冷。
那么样。彻骨的。寒冷。
除了一起听雪的人,有谁知道我心里的忧伤呢?
不如一起吟唱这《采薇》罢: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xiǎn)狁(yǔn)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zài)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gǔ),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mǔ)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mǐ)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