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家乡一位大叔病故,按照“红事要叫,白事要到”的古训,我先去吊了唁,两天后又回村参加了他的葬礼。老人安葬在我们村北的陵园,这时候的田野上,已经是油菜花盛开,蜜蜂们忙着采蜜的暖春景色。肃穆荒凉的陵园地带,环抱在一垅垅的油菜花之中,静静的躺着数不清的坟茔,有的立了墓碑,有的栽着标记性的树木。从我记事起,这里至少已经堆起来七八百座坟包了。我们的上上辈,上辈们就永远的长眠于此。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人们会一如既往的前来这里祭祖,为坟茔培上几锹新土的。
走过陵园的坟茔群中,我恍惚的目光在寻找着我儿时的大爷奶奶们最终的归宿。12年前,我在村子的院子还在那条老巷里。这条窄窄的巷道只有80多米长,它是养育生长我的地方。巷里面和巷头居住着20多户我非常熟悉的人家。而最跟我家来往最多的有十来家。这些,都是奶奶那辈的小脚姐妹们。她们给我印象是最深刻也最亲切。在这些老人之间,让我终生难忘的有这么几位。分别是淑窕婶、三奶奶、三拐妈、志稳妈。淑窕妈比我奶奶大,由于辈分的关系,她低一辈,所以我叫她为“淑窕大”(方言:大婶的意思)。她是我奶奶最要好的姐妹。淑窕妈瘦干的模样,一双小脚支撑着高挑的身子,走过来东倒西歪,似乎弱不禁风。但是,每天一大早扫了院子之后,她就来了。她跟我奶奶谝上一会闲传后,就回去给我淑窕伯做饭去了。淑窕妈生了四个女儿,没有男孩,但是四个女儿对她一个比一个孝顺,每隔三五天必定来看她。我奶奶没有女儿,淑窕妈每每有了女儿们送来好吃食,比如油饼、包子、菜卷、拌菜等等,她必然会给我奶奶送来一份。淑窕妈常对我奶奶说,我吃一个虱子,也有你一条腿呢!由于她俩关系特好,淑窕妈的女儿要是来看老妈,一旦看到大门上了锁,就会直奔我家来找妈妈。三奶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相继出嫁。儿子在候马工作,几个孙子孙女在她身边长大后,便跟妈妈去了爸爸那儿。三爷爷去世早,家里就剩下三奶奶一个人了。她是一位干净麻利,脾气温和,勤劳善良的老太太。七十年代中期,上面下来的农村工作组就吃住在她家,由三奶奶做饭招待。有时候做的饭菜工作人员吃不了,到了晚上巷道人少了,她就用手帕包着,悄悄的给我奶奶送来了。当然,这些吃食只是经过了一下奶奶的手,最后填到了我的口中了。在那个没有温饱的年代,孩子们的肚子里常常是饥肠辘辘,很贪婪食物的。三拐跟我同岁,三拐妈小我奶奶十几岁,但也是一个半大的小脚。三拐爸那时候在外工作,家里条件较好,三拐跟我成天与一群小伙伴玩耍。他妈妈跟我奶奶一样,都特别喜欢娇惯小孩。由于我们是本家,也是邻居,所以每当我家有个啥事,她就会早早的赶过来帮忙了。在我的印象里,虽然她是一个大婶,但是感觉也像老奶奶般的慈祥。志稳哥家是我家的斜对门,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志稳妈跟我奶奶年龄相差七八岁,但是她也小一辈,我叫她“大”。后来的志稳哥的爱人桂珍嫂,跟我家也很好,红白喜事互相帮衬着。从我四五岁的时候就记得平时两家来往很是频繁。我奶奶和志稳妈,这两个年龄悬殊不太大的老太太,一谝闲传就是大半夜。志稳妈早年丧偶,很是年轻的她为了儿子,她没有再改嫁,把志稳扶养成人,又把几个孙子孙女扶养大。她是我奶奶伙伴里寿命最高的一位老人。几年前我回村的时候,还常常看到她在小巷那道门里,跟其他两个老伙伴坐着。我每次都赶紧走上前去喊着她,跟她亲切的拉着手,高声的说着几句问好之类的话。每次,老人都久久的拽着我的胳膊,不想让我离开。两年前93岁的她才离开了人世,距我奶奶去世将近三十年了。多年来,我每次回村从老巷经过时,不由自主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哪些亲切熟悉的影子。这既让我充满了甜蜜的回忆,又让我心里隐隐的作痛,也许这就是永远挥之不去的乡情吧!
几十年的时光就这样在岁月里悄悄的流逝了。在我的记忆里,那条小巷里包着白羊肚头巾的老爷爷,缠着小脚的老奶奶,还有大叔大婶们竟逝去了30多个。难怪安葬全村逝者的陵园里埋下了这么多的人啊!每年的清明节这天,这里总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活在世上的子孙后代们都来了。几锹黄土寄哀思,一株香火祭祖宗,点燃鞭炮慰亡灵,子福默默绕坟滚。清明,是我们寻根问祖的时候,也是中华民族世代相传的缅怀感恩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