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澧之谣
《资治通鉴》原文:齐威王、魏惠王会田于郊。惠王曰:“齐亦有宝乎?”威王曰:“无有。”惠王曰:“寡人国虽小,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岂以齐大国而无宝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宝者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千馀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此四臣者,将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惠王有惭色。
我是田因齐,战国时期齐国第四代君王。我的父亲是被后人尊称为齐桓公的田午,但这个齐桓公并非春秋时期的齐桓公,春秋时期的齐桓公是姜姓,而如今的齐国君王是田姓。
我们齐国自春秋始就一直是强国,尤其在经历了五霸之一的桓公(姜姓)的治理之后,国力空前强大。然而,历史总是曲折前进的,到了我统治的时期,齐国的国力已大不如前。因此,我针对卿大夫专权、国力不强之弊,任用邹忌为相,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进行政治改革,修明法制、选贤任能、赏罚分明、国力日强。尤其是我在国都临淄稷门之外设立了“稷下学宫”,网罗天下人才,为我齐国中兴所用。
在我的努力之下,齐国渐渐有了些起色,前日,我与魏王魏罃在徐州会盟,相互称王,终于摆脱了“齐侯”这一称呼,变“侯”为“王”,跻身战国时期的强国行列。
说起魏罃,我以为他其实是一个庸君,尽管眼下的魏国十分强大,但那是前几任魏王的功劳,与魏罃没有什么关系。自从魏相公叔痤逝世,奇才卫鞅入秦之后,魏国也就没有了多大的发展。魏国,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貌似强大,而魏罃竟然躺在前人的功劳簿上沾沾自喜,对即将面临的危机浑然不觉。
这不,魏罃又送来国书,约我去齐魏边境郊游围猎。
冬天确实是围猎的大好季节,白雪皑皑的原野,野兽的足迹行踪异常的清晰。然而,身为国君,怎可沉溺于玩乐呢?可惜的是魏罃不这样想,他向我发出了邀请,而齐魏两国刚刚签订盟约,我又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勉强答应了。
原野一片白色,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大地,王室的队伍旗帜招展,鲜艳的红色,那是魏国的旗帜;明亮的黄色,那是齐国的旗帜。两队人马,在白色原野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红色队伍领头的是魏王罃。魏王罃头戴金盔,身披红氅,里面金甲裹身,脚下羊皮马靴,手持镶金神弓,胯下枣红骏马,威风凛凛,面露骄色。
我走在黄色队伍的前头。我没有魏王罃那样张扬,只是平常的礼服,未着盔甲,毕竟不是出征打仗,穿着盔甲也没有多大用处。
“齐王,方才围猎,你所获不丰,看来,你平时不常围猎,技术生疏得很呐!”魏王罃与我策马并行,向我炫耀他的收获。
“哦,孤射术不精,不敢与魏王比!”我不愿与他在猎术上一较高下,姑且让他得意吧。
原野的风掀起魏王罃身上的红氅,使他越发显得威武。
“齐王,你射术不精,恐非好事啊,当今各国角力,战场厮杀,为君者岂可武力不精?”魏王罃举起马鞭,指向广袤的原野,踌躇满志的说道:“你看这沃野千里,莽苍大地,不多时,终要归于我魏军铁蹄之下!”
怎么,这算是示威吗?我心里想。就算是吧,可我还是不想与他争论,于是说道:“魏国国力强盛,诸侯莫敢觊觎,魏王自可高枕无忧了。”
“哈哈,彼此彼此,你齐国也不弱啊!”魏王罃哈哈大笑起来。
“岂敢,与魏国相比,还略逊一筹,然我齐国军民,上下一心,守土强国,也是矢志不渝的!”我也不能太过示弱,毕竟他魏王罃有些嚣张过度了。
队伍行进至河边,河面有厚厚的冰,那晶莹剔透的冰可照出人的影子,还能隐约看出冰层下面嫩绿的水草。
魏王罃跳下马,走到河边。阳光照射到冰面上,将强烈的光线反射到脸上,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齐王,你看这河里的冰,晶莹剔透,多想一块巨大的宝石啊!”
“我看到的是冰下的水草,虽然暂时嫩弱,待到冰雪消融,它一定会绿遍整个河床!”
“哈哈,也罢也罢,你与我视角不同,所思自然也就不同了!”魏王罃转过身来,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也陪着笑了两声。
魏王罃再次跨上马,与我并肩漫游。远山朦胧,一片皑皑;近处老树槎桠,挂满了冰凌。
“齐王,方才见河面之冰,孤以为神似一块天然美玉,眼前这树上冰凌,孤以为恰似璀璨宝石,齐王以为如何?”魏王罃指着树枝上的冰凌说道。
我不知道魏王为什么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美玉,宝石,这些东西对国家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呢?
“孤不以为然,河面之冰,树梢之凌,皆非长久之物,待到春暖花开,便将消失殆尽,并不值得留恋!”
“哦,齐王高见,来呀,将我的锦盒取来!”魏王罃回身呼叫身后的卫士。只见两名锦衣卫士抬着一口巨大的箱子走上前来。
“打开!”魏王罃命令道。
卫士将箱子缓缓揭开,只见箱子里赫然陈列着十枚寸径大的宝珠,那宝珠浑圆剔透,色泽晶莹,即便在这漫天雪地里,依然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如何,齐王,这些可否称为长久之物?”魏王罃得意洋洋地问道。
“真乃世间奇物也!”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宝珠,不由得也赞叹起来。
“哈哈,我魏国国小,尚有此奇宝,你齐国国大,想必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吧!”魏王罃见我赞叹,不由得更加得意。
“……”我没有回答,心想此物固然珍奇,然为国者不可贪念此物啊!于是我收回了目光。
“齐王,莫要吝啬,有何宝物,也拿出来让魏罃见识见识!”魏王罃再次催促。
“齐国确实有宝物,然与魏王所示之宝不同,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千馀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此四臣者,将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我策马立住,一口气列举了我齐国诸多良将,在我看来,最为重要的宝物,便是良将,是人才,而不是所谓的奇珍异宝。
魏王罃听了我的话,半响没有发出声音,满脸通红。也许是内心的惭愧,也许是北风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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