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十二月九日,突厥默啜入寇鸣沙,灵武军大总管沙吒忠义与之交战,军败,死者六千余人。十二月十一日,突厥进寇原州、会州等州,掳掠陇西牧马一万余匹而去。沙吒忠义被免职。
32、
安西大都护郭元振到突骑施部落酋长乌质勒牙帐商议军事,天大风雪,郭元振立于帐前,与乌质勒谈话。谈了很久,积雪越来越深,郭元振动也不动;乌质勒年老,不胜风寒,会谈结束后,即行去世。他的儿子娑葛勒兵将攻郭元振,副使、御史中丞解琬收到消息,劝郭元振连夜逃去。郭元振说:“我以诚心待人,有什么疑惧!况且深在寇庭,又往哪里逃!”安卧不动。第二天一早,进入灵堂哭丧,非常哀痛。娑葛被他的大义所感动,待他一如既往。
十二月二十八日,朝廷任命娑葛继承嗢鹿州都督,封怀德王。
33、
安乐公主恃宠骄恣,卖官鬻爵,干预司法,势倾朝野。有时自己写好诏书,把内文遮盖,让皇上签署;皇上笑着听她的,竟然看也不看。安乐公主又自请为皇太女,皇上虽然不听,但也不谴责。
华杉曰:
孔子说,小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安乐公主就是这样的小人了,父皇疼爱她,她就越来越不逊,自己写诏书让父皇闭着眼睛签字也就罢了,那边有皇太子,她要求做皇太女,那不就是公开要求废黜太子吗?这在政治上都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在李显的宫廷,全都跟儿戏一样,毫无体统。李显不是坏人,但要说“昏君”,他真是百分百纯“昏”了。
景龙元年(公元707年)
1、
春,正月十一日,皇帝下诏,因为突厥可汗阿史那默啜入寇边境,命内外朝官员各自进献平突厥之策。右补阙卢俌(fu)上疏,认为:“郤縠(xihu)崇尚礼乐,喜欢诗书,为晋军元帅;杜预射箭不能穿透一层铠甲,却能建立平定东吴的功勋。由此可知,军事靠的是智谋,不是靠一夫之勇。像沙吒忠义这样的人,只是骁将之材,本不足以担当大任。又,鸣沙之役,主将(沙吒忠义)先逃,应该按国法制裁;赏罚分明,就没有不能克服的敌人。又,边州刺史,应该精选合适的人,让他集结士卒和车辆,积蓄物资和粮草,敌来则能抵御,敌去则能防备之。去年全国旱灾,今年最好不要展开军事行动。应当理内以及外,绥近以来远,等仓廪充实,士卒熟练,然后再大举征讨。”皇上很赞赏他的意见。
华杉曰:
卢俌上书,“理内以及外,绥近以来远”二句,可以说是儒家和兵法共同的基本思想,也可以说是“中国智慧”的基本原理。从儒家思想来说,就是“推己及人,由内而外,由近及远”,一切都在自己,在于自己内部,理内以及外,把自己内部搞好,才能去对付外患;绥近以来远,就是孔子说的近悦远来,近处的人民喜悦了,远方的百姓都想来投奔归附,那么,如果打起仗来,我们的人民是奋起保家卫国,对方的百姓呢,恨不得赶紧投降过好日子。
从孙子兵法来说呢,则是“修道保法”,修炼自己。那么,是不是“等仓廪充实,士卒熟练,然后再大举征讨”呢?按孙子兵法来说不是的,仓廪充实,士卒熟练,敌人打不进来就行。我们什么时候大举征讨,要看敌人的情况,如果他也上下齐心,也“仓廪充实,士卒熟练”,就不要去打,以免两败俱伤,等他内部出了问题,犯了错误,快垮了,我们才抓住时间窗口赶紧去消灭他。这就是孙子兵法的“先胜而后战”。
突厥总是入寇边境,这是问题,是不是要出兵去扫平他呢?要找到问题的真因。真因是他看到有甜头,有机会。我们内部搞好了,他占不到便宜,自然就不来了,相安无事就好,不一定需要去扫平他。
所以,突厥老是入侵怎么办?这并不是一个对外的军事问题,而是我们的内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