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意料之中

“张富贵家属，40号张富贵的家属，来3号手术室门口等着接病人！”手术室门口的大屏幕显示出完成手术的病人名字，门口的保安对着人群喊了一声，徘徊在门口等待的人一下子都拥了过来。

“来了，来了！”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边应着一边也挤了过来，“让一下，让一下！”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务人员和保安推着一张床出来，门口聚集等待的人群不情愿地挪出来一条路，齐刷刷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仿佛出来的是他们家的病人。

“我的爹呀，你可出来了！”男人从医务人员手里接过来，一边推着一边跟床上的人说话，“都两个小时了，感觉咋样，爹？”床一离开手术室门口，人群又迅速聚集起来了。

床上的老人胳膊上挂着输液的管子，头扎在枕头里半闭着眼，面容憔悴，听到儿子的声音，他努力睁了睁眼，摇摇手又闭上了眼，任由儿子推着床走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保安大声嚷嚷着，“叫到谁了再过来，在这里挤着也没用，散了散了啊......”一群人不情愿地散开了。

罗沛哲在等待区也看到了大屏幕滚动的信息，他没有动。他岳父陈建设才进去半个小时，算时间怎么也不到该出来的时候，再说就算真的手术结束，别人也拉不走。他本来也不喜欢凑热闹，更不明白医院设置大屏幕就是为了通知方便，家属们为什么还要挤在门口呢？

滚动的屏幕上显示着手术室里病人的先后顺序和简单的信息，那个2号手术室的小女孩才6岁，刚才跟陈建设一起被推了进去，据说是先天性心脏病，孩子刚上一年级，正在操场上参加运动会，跑着跑着摔到地上就起不来了。1号手术室的老奶奶87岁，跟陈建设一个病房，听隔壁的说十几年里已经换了三次心脏支架，昂贵的费用让五个儿子都不伺候了，久病床前无孝子，现在陪着她来看病是唯一的女儿。

这世上，没有病痛该多好啊？！罗沛哲忍不住在心里想。看到她们，他又想起了昨晚妻子的电话。

昨晚罗沛哲在病房外面等了陈婷快一个小时她才回了电话，谁知电话一接通她就哭了起来“你说，这都是啥人啊？！”

“你别急，慢慢说。”罗沛哲安慰着妻子，心里想着怎么打个电话还能哭起来？！

陈婷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先给咱妈打电话说了明天手术的事情，咱妈一听居然说，需要动手术么，症状不是控制住了么？我一听就急了，我说医生都说了再晚送半天就很危险了，我爸的心脏支架是十年前的，早就该换了！平时让你们去复查你们不去，守着深圳那么好的医疗条件不用。咱妈听了这才说你们说得动手术那就动吧！我反正啥也不懂！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嗯，她可能是怕花钱吧，毕竟年纪大了。”罗沛哲说。

“她不是怕花钱，她是心里就没有任何人！”陈婷说，“只要不是她自己住到医院里，别的谁她也不放在心里！我还不知道她！”

“也不能这么说......”罗沛哲说，“哎，这会儿不是评价她的时候，那阿伟和阿豪呢？”

“别提他们，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气！”陈婷说着又哭起来了，“我挂了咱妈的电话就打给阿伟，打了好几次他都没有接，我又打给他媳妇小丹，小丹说他在东莞给剧组开车，时间不自由，让我多理解。我说我不理解，咱爸都要进手术室了，让阿伟回来看看吧！你猜小丹怎么说？她说好不容易阿伟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他又愿意跟着干，这一回去全勤奖没了，来回机票路费不说，万一没人管着心又野了回来不干了就麻烦了。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哎，老爷子这边都要进手术室了，那边还在算计着拿全勤奖，那怎么着，就这么说着不来了？！”罗沛哲说。

“对啊，来啥啊来，来了我也把他们都赶走！”陈婷说着更气了，“小丹还说啥吧，说还不如把钱打过来让爸看病用了算了，那边工作也忙，孩子们也离不了人。我就不相信他们人都不来，会给钱？！罗沛哲啊，这是要逮着咱两个老实人狠坑啊！”

“哎，这不是机票路费的事儿啊，也不是剩下来用到哪里的事儿，这......小丹平时看着文文弱弱客客气气的，一到事儿上也不简单啊。”罗沛哲说，“你联系阿豪了没，他怎么说？”

“他也不是啥好东西！”陈婷一边哭狠狠地骂了一句，“我打电话过去他也没接，他媳妇小芮接住的，说是他跟朋友出去喝酒醉了，躺了一天了还没醒，等他醒了她会跟他说。我说爸都住院了他还有心思跟人出去喝酒？小芮说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是个什么德行，一辈子没啥能耐，这还不是因为之前借出去钱的事儿，不想办法要回来咱爸看病哪有钱啊？这家里两个小的也都等着花钱，哎，姐啊，俺哥你们两个陪着咱爸真是辛苦啦，等阿豪醒了我跟他说，让他回去。”

“嗯，这个老二家媳妇会说话。”罗沛哲说。

“光会说话有啥用？”陈婷说，“来不来还不一定，来了出不出钱也不敢说，关键是十几万，咱从哪里弄啊？”

“钱的事情我想办法吧，先把爸的手术做了。”罗沛哲说，“明天你先过来吧，他们就算真的来，飞过来也得一天时间，等他们的话爸的手术都做过了。可是明天你过来天天进不来医院可怎么办？”

“嗯，那......跟医院说说，把天天带进去。”陈婷不哭了。

“医院也不是啥好地方，孩子能不来就不要来了，我跟小妹联系一下，让她过来帮忙带一天孩子吧。”

“小妹？！这样不合适啊，因为我家的事儿让你妹来帮忙，我家的人还是这个德行，这不合适！”陈婷说。

“没事，小妹不是那样的人，我叫她她准会过来帮忙。”罗沛哲说，“行了，我知道情况了，让我理一理思路，看看后面怎么办，你带着孩子们早点吃饭休息吧。”

“......那行，你也早点休息，不行先刷信用卡吧，后面的再想办法。小妹那里，你好好说，不行我打电话跟她说吧？”陈婷说。

“不用，你不用管了，我来搞定。”说着罗沛哲挂了电话，情况跟他预想的差不多，多少在他预料之中了，只不过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直接。哎。

刚才通电话时罗沛哲想问妻子是不是直接跟他们说了手术费用的事，他们一听十几万，纷纷装傻充愣？如果不说钱的事是不是好说话一些？但他忍住没有问出来。哎，妻子也不容易，夹在中间为难，他也不想让她难堪。

罗沛哲看了看手机，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赶紧拨通了小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