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个家庭中的老大,我记得我出生于重庆荣昌市安富镇(不知道是不是这几个字),不到四个月就跟随爸爸妈妈来到湖北省十堰市参与当时的二汽建设。小时候总听妈妈说,我们经过武汉的时候我发烧了,爸爸卖了他仅有的一块上海牌手表才救了我一命。听得多了,有时候就想,多么希望那个时候我就死去。不到两岁,有了大弟弟,我便又回到出生地——姥姥家,和姥姥,小姨,小舅舅一起生活,因为爸爸的父母死的早,父母只有姥姥这么一个老人,所以我管姥姥叫:奶奶。到了奶奶家,我的幸福生活开始了。
我两岁到六岁之间的记忆:
奶奶家院子里有一口井,窗户外有一个木头的柜子,还有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街道,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似乎是清江的支流,我常常骑在爷爷的肩膀上和爷爷去小河边钓鱼,大我12岁的小舅舅带我和小伙伴去河边抓螃蟹,抓到螃蟹后就在河边点火烤着吃,奶奶喜欢吃街对面一家铺子的牛肉,我喜欢吃街道拐角一家铺子的糖和奶奶做的红薯干。奶奶和爷爷在裁缝社上班,那里有一个大大的木头做的裁剪柜,我常常光着脚在上面玩,即使是冬天也喜欢光着脚,爷爷奶奶开会点名的时候点到奶奶我都会大声的喊:到!奶奶的名字是:王元方(至于是哪几个字我至今不知道)记忆里还有一个表叔,他好像在成都上班,很喜欢我,喜欢挠我的脚心,经常到家里来玩,抱着我在窗户边的木头柜子上玩,奶奶到亲戚朋友家吃饭每次都带着我,我总是用纸偷偷的包几块肉带回家,然后跟舅舅坐在一个角落快乐的慢慢的撕肉吃。对了,还有小姨,小姨脾气不好,说话声音很大,经常和奶奶吵架,但是她很喜欢我。我经常在街角的拐弯处看到一个奶奶,笑眯眯的看着我,手里拿着一个红薯,虽然她给我的红薯我从来不敢接,但是我却不怕她,总是觉得她的笑容很让我舒服,我告诉奶奶后,奶奶说她是坏人,不让我接近她。我答应了奶奶不接近她,但我从不认为她是坏人。记忆中还有乡下的大舅二舅,大舅是乡长,大舅妈非常和善,家里孩子多,大表姐经常来奶奶家,所以我跟她玩的时候多,记得有次奶奶带我去大舅妈玩,那时候很穷,尤其农村主食是红薯,大舅妈用小碗给我蒸了半碗白米饭,而我却眼馋他们碗中的红薯,我们几个小孩端着碗跑到院子里,我把我的白米饭给了三妹,我开心的吃着甜甜的红薯,他们几个凑在一起用手抓米饭吃,谁也没注意,大舅妈出现在我们年前,她一把抢过装米饭的碗,一巴掌打在三妹的脸上,我吓傻了,三妹被米饭呛着哭不出来……上小学时写作文《我的理想》时我这到:我长大后要当一个农民,种好多好多白米,让大舅一家顿顿能吃饭白米饭,为此收到了老师和同学的嘲笑而我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对二舅一家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二舅二舅妈都不善言谈,多年后见到,他们对我也只是笑笑。
后来才知道我记忆中美好的人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但是他们却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因为快到了上学年龄,爸爸妈妈让我回到他们身边。小舅舅和奶奶送我回十堰,因为下错了车站,半夜我们三个人孤寂的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遇到了爸爸,他看车站没有我们,就找了一辆解放车来下一站找我们,陌生的爸爸看到我,一下子就抱起了我,在奶奶的督促下,我小声的喊了一声:爸爸,当时我看到了爸爸眼睛里的泪花。回到家,看到了两个弟弟,还有妈妈。妈妈看了我一眼,说:回来了。两个弟弟站在一边,陌生的家庭,妈妈冷漠的表情陪伴了我半生,以至于直到现在我跟她都不亲。奶奶和小舅没住几天就回去了,夜里,我经常在被窝哭,我认为是我不听话,奶奶不要我了,在这个家里,我始终把自己当成外人,从不主动说话,我要照顾两个弟弟,妈妈动不动就骂我,有一次为了给生病的弟弟倒水,暖瓶在桌子上,我站的小板凳拿暖瓶,凳子倒了,我摔倒了,暖瓶也碎了,我的前胸被烫伤了,可是,我一声都没哭,妈妈看暖瓶碎了,又骂我一顿,过了几天,妈妈让我洗澡,我不脱衣服,妈妈气的拉我过去,才发现我烫伤的前胸已经和衣服粘连到一起,医生给我剪衣服的时候,我一声没哭。
日子在带两个弟弟中慢慢的过着,好在两个弟弟非常听我的话,爸爸是温暖的,小时候的我无论做什么总是小心翼翼的,因为我知道奶奶家我是回不去了,如果这个家再不要我,我就更没地方去了,寄人篱下的感觉特别特别的不好。所以小时候的我性格孤僻,寡言少语,敏感多疑。一年级上学报名是大我一岁半的老乡小莉和我一起去的,晚上写作业,那个年代,语文的第一节课要写毛主席万岁,“席”字写了几次都没写好,妈妈气急败坏拿起菜刀就把我的笔全都剁断了,本子也撕了,我吓懵了。从此,妈妈再也没有关注过我的学习,家长会她从来没去参加过,只是期末淡淡的问问我的分数。
慢慢的,我知道了那个曾经躲在街角看我的老人是我的亲姥姥。姥爷是地主,姥姥家是当地的书香门第,是家中独女,姥姥从小心仪姥爷,可是姥爷家来家中提亲,姥姥却鬼使神差说了个“不”,父母也没有强迫姥姥,后来姥爷娶了别人家的女孩,生了五个孩子,而姥姥始终没嫁,姥爷的夫人因病去世后,又来求娶姥姥,姥姥却答应了,婚后,姥姥生了三女一男,我妈妈是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解放后,姥姥担心家中孩子养不大,把三个女孩都送人了,只留下儿子在身边。土改时姥爷被整死了,姥姥一直和儿子在农村生活,妈妈20岁的时候,小姨辗转找到了妈妈,姐妹相认了,还有一个大姨在另一个村,抱养我妈是姥姥家的裁缝和我妈的奶妈。而我的爸爸,小时候也是被抱养,本来那家人想让我爸当他们家的女婿的,我爸当兵回家准备结婚的时候发现女孩劈腿了一个苏北弹棉花的,所以老爸一气之下二次当兵,部队领导了解了我爸的情况后,将我爸的户籍归回本家,重新认了亲。我爸是家中老小,爷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好像还抱养了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成了我二伯母。我不明白的是爷爷奶奶为什么能收养流浪的孩子却把我爸送给别人家?爷爷奶奶去世时将家中三间房子给了三个儿子,我爸当兵后把他的那间房子给了二伯,因为大伯在上海供电局工作,二伯一家都在农村,更困难一些,为此得罪了大伯一家,多年后大伯的三个儿子还为此耿耿于怀。而对于我爸来说,从此跟家乡没有了关系,后来住房赔偿补贴之类没人想起远方的我们一家,爸爸的那间房彻底就被二伯的儿子占有了。老爸二次当兵到了四川,认识了我妈,这才千里姻缘一线牵有了我们仨。
跟所有的建设大军一样,爸爸妈妈来到陌生的城市——十堰。那时候的十堰仅仅就是一个山里的村庄,四面八方的人们聚集在这里,为了“二汽”,为了中国的工业!不到20年,他们把一个村变成一个城市,让千家万户知道了“东风汽车”,而我们也长大了,我们成了东风二代。在这期间,我们家搬了三次家,因为发洪水,我们住过工厂的食堂,住过学校,住过爸爸的车间,每搬一次家,砌灶台需要的砖是我和小弟弟的任务。为什么大弟弟不干活?小弟弟满月的时候大弟弟刚满2岁,他自己跑着玩,掉到打水的井里,捞上来的时候肚子大大的,人也昏迷不醒,救过来后脑子不是太聪明了(不是傻),10年读完小学五年,老妈对他的溺爱也害了他,已经50岁的他生活不能自理,还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老妈的关爱,我们跟老妈说过无数次,也吵过无数次,后来也就眼不见为净,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