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奶奶催促我快点出门不然上学该迟到了。我极不情愿地背着书包,双手握着奶奶帮我烫好的牛奶往出走,一步一停,心里的恐惧跟我说不要去。
上学好难,不是功课难,我的功课一向很好,我觉得难,是因为马晓静。
她跟我同班,不仅比我壮还比我高一个头,上个星期刚转来我们班,坐我后面。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很大,马尾梳得高高的,甩来甩去很神气。马晓静比班上很多同学都长得壮实,这似乎给了她莫名的霸气和自信,女霸王当然不能没有跟班,很不幸,她选中了看起来瘦瘦小小好欺负的我。
马晓静从来不叫我名字,她喜欢喊我“喂”,顺带狠狠扯一下我的头发,
“去给我打个水。”
“去把苹果给我洗了。”
“今天值日我们一组,我有事,你打扫干净点知道吗?”
......
我从来没有反抗过,大人们总是教我要团结同学互相友爱,却没告诉我怎么去拒绝,我也告诉自己这只是帮助新同学而已,虽然我并不情愿。马晓静对我的言听计从似乎很满意,日子如湖水般平静,没有谁发现我内心已经不堪重负,只等着一次爆发。
女霸王夸我最近表现好,一天还没过完,我们就打了一架。
马晓静叫我去打水我因为在赶作业没去,她狠狠扯我的头发,说我不听话要给个教训。她扯得特别疼,但我没有给她打水,甚至没有转过头去,但已经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我的不合作激怒了马晓静,她从座位站起来走到我的位置上踢了我一脚,我哇得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以屁股为支点撑起两条腿疯狂地反踢她,她被我的反抗吓了一跳,挨了几下之后猛虎发威迅速反击,我当然不是她的对手,脚短人小没力气,但是一反常态地玩命反抗,哭着使劲踢疼了也不停下。我们打成一团,直到班长叫来了老师才各自住了手。
昨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敢去跟她对打,但此刻好后悔,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想到即将面对马晓静,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
教室里马晓静已经在了,我战战兢兢走向自己的座位不敢正眼看她,她一只手捂着半边脸,狠狠剜了我一眼说:“我先跟你说,我今天牙疼,你最好别惹我!”
我马上就认怂了,昨天的反抗并没有带给我胜利,老师没有站在我这边,而班里其他的同学也很怕这个女霸王,各个明哲保身。
我一点也不喜欢上学了,我不想看见马晓静,我怕她,又打不过她,没有一个人能帮我。下个星期我就满十岁,我天天喝牛奶,可什么时候才能比马晓静长得高呢。
我不爱笑了,每天想起这件糟心事就会在放学路上一个人偷偷地哭,在到家之前又胡乱把眼泪抹干净,天空都变成了灰色,没有什么值得开心。从前我总喜欢在家里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说班里的趣闻,爸爸很爱听,奶奶不喜欢,说食不言寝不语。现在他们问我,我也不想说任何关于学校的事了。
我就这样生活在马晓静的白色恐怖之下,白天装模做样当一个好学生,努力把知识塞进脑子,忍受她的精神和肢体折磨,扯头发拽衣领有时候会拍打我的脑袋。我想换座位,可是班主任不允许。
是奶奶发现了我的异常,她问我为什么最近回家都都那么脏,像是哭花了,问班上是不是有人欺负我。我很想说没有,被欺负太丢人了,我气恼马晓静更气恼自己,我更怕奶奶担心。她这一问,我的伪装轰然崩塌,喉咙哽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狼狈不堪。
第二天,奶奶破天荒地送我去上学,我背着书包小心翼翼走进教室,还没坐稳马晓静就扯了一下我头发让我去打水。奶奶没有惊动任何人,她在门口等,等到马晓静出来她把她叫到一边说话,大概十分钟,这十分钟对我来说好漫长,我如坐针毡,很怕她们会打起来,怕奶奶吃亏,毕竟马晓静打架很厉害,力气真的好大。
我不知道奶奶对马晓静说了什么,但那天以后她就不再扯我头发也不使唤我打水扫地了,还发神经一样拉我去舞台做游戏,说要单独教我扭脖子(新疆舞的经典动作,别人让她教她都不肯),说以后要跟我做好朋友...
我十岁了,长大了真好,马晓静不再欺负我,我还长高了两公分,我又开始喜欢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