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的屋檐

我很喜欢下雨但也很讨厌下雨,喜欢是喜欢下雨的感觉,讨厌是讨厌这样的经历。

南方的夏季多雨,每每热到了一个极点,一场瓢泼大雨就会轰然而至,黑压压的云翻滚着闪电,狂风撕扯着花草树木,大人们一边呼喊着收衣服收谷子一边赶着因为下雨而异常兴奋的孩子们回家,直到一大滴雨滴在炽热的土地上,然后万千雨滴如箭一般落下,打在身上会有种微微的刺痛,世界才又变得安静又热闹。

这是我小时候很常经历的场景,每当那个场景之后很爱坐在屋檐下看着发呆,看着雨打在石头上,打在花上,打在葡萄藤上,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读了两本书,背了两首诗,迷迷糊糊也不见得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想了什么,但是你会在那样的一片水色朦胧的景色里安静下来,幻想一个毫无边际的梦。

又或者是在夏夜,夜里忽然就下起雨,滴滴答答的敲着青瓦片和后山的竹叶,轻轻的吵醒你又朦胧的安慰你睡去,睡时你会莫名的想到外面的夜肯定是一片漆黑,星星也在家睡着了。

又或者很多时候,顶着奶奶给的草帽,踏着泥泞的小路,细腻湿滑的泥土从你趾缝挤过,湿答答的细长的草叶拂过你的小腿,润湿你的衣服,你奔跑着觉得很欢快,却只想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吃上热腾腾的晚饭,而此时旁边的池塘热闹成了一锅沸水。


这些回忆,想起来总是觉得很有趣,长大一点后往往为我看雨时平添几分感慨。

也不都总是这样美好,少时离家在外求学,县城的雨不似乡野的雨,此刻的心情也不再像年幼时哪样纯粹,你会在晚修时被雨惊醒,从层层叠叠的书后去看那漆黑的夜,昏黄路灯下的雨以及你想到的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的无奈与迷茫。

又或者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你躲在寝室里,就着惨白的台灯,没日没夜的翻着不同的小说,企图在书中找到不一样的世界,忘记现实的烦恼。你没有雨打芭蕉的闲愁,却假意与人戏耍在雨中狂奔,雨是冰,是针,是无处躲藏的孤独。

但无论如何雨停后,你总要去面对一身的狼狈,那时却又笑自己何苦呢?此后再没有淋过雨,甚至于每次出门遇到下雨,心情就会极端烦闷,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到最大,不喜欢被淋湿的感觉,不喜欢雨水溅到腿上痒痒的感觉,不喜欢小心翼翼的感觉。所以,我讨厌下雨。

然而漫长又短暂的青春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停止了,偶尔回想,觉得好笑又难过,以至于后来莫名其妙的添了一些小怪癖,例如你总在下雨时跟人说,下雨天宜发呆,宜睡觉,宜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就是不宜出门。

今天又下大雨了,我很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面,可我不愿意出门,终究未能如愿,我想城市里的雨应该是没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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