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沈炼明笑并不是因为他看的开。

他现在是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带着二等兵军衔的中国人。

这个人叫徐浩。

徐浩看见他也笑了，是那种给他乡遇故知的笑。

是人都知道中国人做的饭最好吃。

当然对于这群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来说徐浩代表了来自舌尖上的诱惑。

是不是诱惑沈炼明并不关心，他唯一关心的就是枪械射击。

就算不能参加GCP他也希望可以通过优异的军事素质被分配到军事训练班。

起码玩车玩坦克要比玩菜刀好的多。

刀是炊事班的刀。

徐浩是刚从第一步兵团调过来为新训队烧菜的厨师，中国菜在海内外都有着不凡的美誉。

不仅是因为他的菜做的好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一名优秀的士兵，每天在十点之前他就要到集市把一天所需要的伙食采购到位，正好十点钟他已做好他所有的准备工作。

所以他现在走到农场的射击训练场。

万里晴空。

湛蓝的天空下烈日晒的人既焦躁而又烦恼。

焦躁是因为地很烫，任何趴在被烈日晒烫的沙土上都会让人产生焦躁，沈炼明也不例外。

烦恼是因为他的靶子总是落空。

瞄准100米外的靶子他用力的扣动扳机，依旧是零环。

徐浩一边啃着胡萝卜一边看着这个总是打零环的中国人。

他看着沈炼明：“扳机扣得太重肯定打不上。”

阿道夫是一个非常看重面子的人，就像上次他跟沈炼明的事情一样。

他跳起来指着徐浩：“我是班长还是你是班长，在旁边瞎指挥什么？你哪的？”

沈炼明连忙站起身想要说些什么。

阿道夫喝住沈炼明。

他抄起一把法玛斯扔给徐浩。

徐浩本能的扔掉手中的胡萝卜接住枪顺势做出跪姿射击。

阿道夫：“既然你这么能，你来教教我们。”

徐浩又在笑。

那是久违的笑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枪了。

这些年他已经将在手里的枪换成了刀，切菜的刀。

但曾经耳详能熟的那些枪械射击并没有忘记他。

他的手已经和枪配成了完美的组合。

就像切菜时他手里用的刀一样。

徐浩拉下弹夹，看着压满的子弹，他走到距离靶子两百米外的射击线。

他对沈炼明说：“扣动扳机一定要轻，如果太重子弹在枪膛会有偏差。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说完他又看着阿道夫：“两百米突击步枪运动速射，分别采用三个姿势。”

他抬头看了看耀眼的阳光。

众人都看着他。

枪栓拉响的那一刻他已经开枪，就像冲出马厩赛跑的马儿一样。

跑的很快也很用力。

突突突连续的枪声声就像一副美妙的乐章令人心神向往。

45秒已经结束了整个战斗。

他分别运用了站姿，跪姿，卧姿，从200米到100米的距离已经打出25发子弹。

远处响起报靶的声音：“全部命中！”

45秒快不快？

并不算快.

但对于这群新兵，对于沈炼明或者对于这个已经服役四年的班长来说确实够快。

所以阿道夫低着头。

查尔斯却拍着手叫好。

他刚整理了年度军事汇报工作，正准备前往巴黎的第一步兵团商议年度汇报的具体事宜。

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片刻之后他将徐浩带走了。

黄沙依旧滚烫，人却已不再烦恼。

沈炼明缓慢的扣动扳机，上了枪膛的扳机就像头发丝一样，一触即发，根本用不着用力。

所以他总算没有脱靶，也正因为这样他不再烦恼。

他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开始跟徐浩交谈的。

吃完饭他们两躺在射击场旁边的草坪上。

烈日西斜，被群山遮蔽住的阴凉里凉快而祥和。

徐浩：“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沈炼明：“什么感觉。”

徐浩：“家乡的感觉，这里很淡，你是我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中国人。”

沈炼明：“所以让你感受到家的感觉。”

徐浩：“难道你没有？”

沈炼明：“家，每个人都有，但我刚出来或许倒不如你们这般想念家里。”

沈炼明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低沉，就连徐浩都察觉出了他语气里带着的那种悲伤之气。

但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徐浩便不打算再问。

徐浩：“你开枪太重，像你那样射击根本不可能击中目标。”

沈炼明：“你好像对射击深有研究，你不应该在炊事班炒菜，真的是浪费了人才。”

徐浩：“你倒是说说什么才是适合我的。”

沈炼明：“像那种解救人质出任务的军人形象更适合你，你的手拿菜刀确实有点浪费了，法玛斯岂不更适合你！”

徐浩：“你说的还真对，这让我响起了多年以前，不过最后还是要拿起菜刀的，回归生活最原始最本质的那一刻。”

沈炼明：“生活的本质是什么？”

徐浩：“生活的本质就是衣食住行，我总不能一辈子拿枪，回到家里总需要拿刀，朴质真实的生活岂不是拖地打扫卫生，烧菜，刷洗马桶......这些生活的点滴岂非才是生活的本质。”

沈炼明：“那你为何来这里？”

这次徐浩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很久又问沈炼明。

“你们班长似乎对你怀有敌意。”

沈炼明：“就当他脑子有问题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是士官的天下，你看他们都叫我们什么——‘鸡仔’，这听上去真实一个让人恶心的称谓。”

徐浩：“习惯就好了，中国的部队也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

沈炼明：“怎么刚才叫你的是大队长？”

徐浩：“准确一点说是GCP的队长。”

沈炼明机动的翻过身来。

“GCP，他刚才叫你过去说些什么。”

徐浩：“无非就是关于GCP选拔赛的事情。”

沈炼明：“听说只要通过GCP的选拔可以马上拿到法国国籍，你真的不去？”

徐浩：“你想去了，走下去一定会很累。我已受不得颠簸，三年后拿到法国国籍我就安安稳稳的过我的小日子好了，我已经不愿意在征战。”

沈炼明：“可以了。”

徐浩：“倒是你好像挺激动的。”

沈炼明：“激动当然激动，能拿到法国国籍当然激动，来这就是为了那玩意，只不过那是5年后的事情了。”

徐浩：“那你一定要熟悉枪械结构和射击，你的枪法困难，开枪靠的是感觉。”

他从兜里摸出一块月牙般的石头扔给沈炼明/

“多磨一磨一的食指让指腹习惯扳机的感觉。”

沈炼明看着自己的手只是发呆。

他的手很粗糙，满手都是老茧，看上去做过很多苦力活。

指腹也布满了老茧。

徐浩看着这双手的时候也是惊讶万分。

是经历过什么苦难的人才会有着这样的一双手。

徐浩看着他的手说不出话：“你......”

沈炼明惨笑一下：“苦力活干多了所以这手才如此这般光景。”

徐浩：“再怎么磨都不会有感觉了，茧确实太厚。”

明月，

星稀。

明月在浩瀚的星空中孤独而寂寞

因为月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所以那些微弱的群星都已失去了光芒。

沈炼明的光芒却没有人看的见。

因为他的光芒在沉长的黑暗里面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现在将双手泡在一桶香蕉水里面。

香蕉水是他拖徐浩从市场常买来的，去除手上老茧最好的办法就是泡足够长时间的香蕉水。

等一层老茧褪去长出新肉的时候他的手就可以变得光滑细嫩。

所以每天晚上他会等大伙睡下之后独自一人来到射击场报靶坑里，他把香蕉水装在一只桶里。现在他已经泡了足足12个小时。

他自信可以做的到。

但如果仅仅只依靠努力就可以成功的话，成功显然变得太廉价了。

所以在考核分布单位的那天沈炼明的成绩并不理想。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留在新训队的厨房做饭。

临别的那天阿道夫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就知道你不行。做饭烧菜会比较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