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她对花儿、草儿感了兴趣。家里阳台上原本没有这些生机盎然的小东西,却在短时间里迅速增加。左边固有的花架不够放,父亲又在右边搭了简易的花坛。
花儿娇艳、草儿碧绿。以前,只记得妈妈带回一盆仙人球,可是哪怕如此粗旷无需打理的易养植物,到了她家就变得娇弱不堪,时日不长即魂魄飞散,剩下一个还算精美的花盆留做纪念。
只有在夏天,阳台上才能见到开放的花儿。虽然小朵小朵,却因数量繁多显得娇艳起来。那是半支莲,俗称太阳花。妈妈用一个直径约四十公分的大盆栽种它们。又说太阳花儿,易养易生,开一年夏季,谢了明年会再开。
那年夏天,她常常待在家里、站在窗前欣赏那些多姿多彩的小花儿。粉嫩的、鲜艳的,却是短暂的小生命。虽然每朵只存活一天,精算起来只有几小时的生命,却依然绽放得充满生机。
于是,她会偶尔捧回一盆吊兰、或者一盆宝石花。因为花的缘故,她与楼下大妈有了谈论的话题。大妈住在底楼,有一间小小的院子。里面栽种了一二棵苹果树、枇杷树,还有一株腊梅。四周零星点缀着紫色的吊兰,围绕着红似火的一串红、大朵的秋海棠、圣洁的百合,显得院子特别生机勃勃。
七十多岁的大妈,腿脚不灵便。她就常常帮大妈浇浇花、松松土,顺便汲取大妈养花的经验,懂得了进行扦插繁殖,掌握了浇水养护的原理。当然,院子里的秋海棠、一串红,也会出现在她家的花坛上。
朋友们听说她爱上了花,兴起便会抱来一盆,草本的、木本的,她照单全收。她每日清晨忙得不亦乐乎,洒水、松土、施肥、修剪枝叶,她做得一丝不苟。有时她会拿张湿纸巾,细细抹净橡皮树的片片叶子,阔而挺拔的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立刻显得格外耀眼。
清晨,她倚在阳台上端详着那些花儿,感觉那些花儿仿佛幼小的孩童一样,在那里欢歌笑语,在那里叽叽喳喳、欲诉还休,一个个绕行在她的膝下,撒娇嬉闹。她每天的心情自然特别舒畅。
可惜,突然就少了一位花友。楼下的大妈因了儿子的眷顾,搬到另一个区域。自此,花园少了精心照顾逐渐变得荒芜。原来花儿也同人一样,没有了细心的呵护,会慢慢变得粗躁,叶子徒长不开花儿,杂草丛生,终于蔓延到花儿的败落。满园子里 只见荒草不见花,连枇杷树也拒绝结果了。
以前,当她整理花坛的时候,只要大妈在花园里,彼此就会寒暄几句,交流一下栽种的经验、养花的得失。这一老一小颇有点忘年交的架势。大妈的耳朵有些背,她便时不时地吆喝一声,大妈也遥遥呼应。
有一天,妈妈说大妈来电话了。大妈想大家了,一个人住在那边的独用居室里,颇烦闷。既失去了以往的老邻居,也失去了满院子灿烂的花。她笑着说,让大妈过来玩呀!心里却想,那么大年纪是不可能跑这么远的。平日里尽管邻里住着,连她家的三楼一年都上不来两三回。唉,几十年的老邻居,走的走、去的去,妈妈有些伤感。
过了些时日,大妈的儿子送来了地址,希望父母有空去坐坐。妈妈便去了,一大早赶过去,是怕大妈留他们午餐。回来时妈妈说,一个人真的挺孤单的。她问,大妈种花了吗?妈妈说,窗台上倒有几盆花。
冬天来临了,她开始忙于工作,不再一心一意照顾那些小生命。失宠的花儿立刻给她颜色看。叶子黄了、叶子落了,一天早上发现又冻死两盆。一度枝叶繁茂的宝石花,被一个夜晚被击倒了。耷拉着身躯、佝偻着腰,茎软软的、变成了紫黑色。这可是她当初插了一小片叶子而长成的呀。她默默地挑出逝去的花叶、埋入泥土,心里希望来年能够破土而出。
生命原是脆弱的,有时可以由极细微的疏忽导致。可脆弱的本身并非此意。脆弱是指经不起挫折,不够坚强。一片小小的宝石花叶,随手丢弃,它都能顽强地长出根须。只要接触泥土,便能扎根生长。些许阳光、一点儿水分,它就长得无比茁壮,却偏过不了那个关卡。零度以下,即刻化为亡灵。之前连去的迹象都没有,这让她措手不及。还好一年一度,花儿会再开。
她打算去看大妈了,或许会带上一盆花。相信大妈见到她,一定会非常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