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阅读了第三讲,希腊史诗。史诗又牵扯到神话。在坐的我们,今后不一定有机会读史诗。
说到史诗,必然的就会想起荷马,荷马史诗。
木心说,荷马是被架空的诗人。世界有四大诗人,荷马为首(Homer,古希腊)、但丁(Dante Alighieri,意大利)、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英国)、歌德(Johann Wolfang von Goethe,德国)——现在我们假定有荷马。荷马留下两部书:《伊利亚特》、《奥赛德》。
《伊利亚特》——漫长的战争(叙特洛伊战争的故事)
《奥赛德》——漫长的奇迹
这些,到后世都成为了经典。在中国,《诗经》本来不是“经”,后来成了经典。《离骚》后世称“离骚经”。西方也如此。
古希腊人称荷马是诗人,诗人就是荷马。中国人称孔丘为“子”。开口“子曰”,“孔”也不称。欧洲人称新旧约为“书”。
诗人、子、书,是最高的尊称。
木心说,荷马,多胡子,瞎,一村一村的游唱。古代游吟诗人多极了,荷马最优秀,其他诗人被历史淘汰了。晋书法家不知凡几,历史唯剩王羲之。
而最伟大的诗人是瞎子。上帝的作品:将最伟大的诗人弄瞎,使最伟大的音乐家耳聋。
相传这两部作品都为荷马所作,但也有持怀疑态度。因为风格迥异。本章用了大量的篇幅讲述《伊利亚特》和《奥赛德》的故事。然后由这两故事引出木心先生自己的思考。
人类有童年。各民族有各自的童年。希腊这孩童最健康,他不是神童,很正常、很活波,故荷马史诗是人类健康活泼时期的诗。所谓荷马史诗风格,可列如下四个特点:
迅速、直接、明白、壮丽。
这四个特点,若读原文,可感更切。任何译文,都可传达四特点中之一两点。
其次,提出西方历史学家克罗齐的观点——历史与艺术具有相似性。来说,艺术和历史。
扯远一点。
西方有历史学家克罗齐(Benedetto Croce),被我们称为唯心史观。克罗齐提出历史与艺术有相似性。他说:
一,艺术不是抒发官能快感的媒介。
二,也不是自然事实的呈现。
三,也不是形式关系系统的架构与享受。
他说,艺术是个体性的自觉的想象。艺术家观察并呈现这种个体性。艺术不是情绪的活动,而是认知的活动。科学和艺术相反,科学要认知的是“普遍”,要建构的是一般性概念。科学之间,概念之间,要厘定它。
历史关心的是具体个别的事实。所以,要仔细对待事实,叙述事实,找出事实的前因后果,找出事实之间的关系。根据克罗齐的说法,历史并不在于理解它的客体(对象),而仅止于凝想那个客体,这种凝想、凝视、凝思,正是艺术家命定要来从事的活动——重复我的意思:就是那耳喀索斯的活动——唯物史观要把历史归入科学概念,连串“事实”似乎专为辩证法推论存在,完全无视“个体性”,只要普遍性,而历史、艺术要具体性、个别性。
历史不属于科学的概念范畴,属于艺术的概念范畴。
历史是要对客观思考、凝视,非旨在理解。这也正是艺术的课题。
我不完全同意克罗齐的观点,但部分是对的。唯物史观把历史拉到科学,克罗齐把历史拉回艺术。唯物史论把历史看成规律性,不看到个体性,起初即错。历史的个体性只可做凝视、观照,不可做成规律性。唯物史观因找规律,爱预言,而预言皆不准。如预言工人会上政治舞台,结果是希特勒。
回到荷马,是对历史细碎性的凝想,故史诗成为历史与艺术的理想结合。克罗齐之说,近乎荷马史诗。
是否因荷马的方法,历史、艺术两个概念可以等同起来呢?
对于太多艺术家气息的历史学家,我遗憾:何不去弄艺术?反之,考据气盛的人,我也反对。最理想是司马迁。他是历史学家,有文学才能,但不多用,他知道。
鲁迅评《史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好!
“史家之绝唱”,即历史真实性,是对客体的观察、凝想。“无韵之离骚”,即艺术的真实性。《史记》中最上乘、最精彩的几篇,恰好合一,双重连接了这个标准,如《项羽本纪》。
说到这儿,要说几句司马迁的坏话:他的伟大,是有限的,他的精神来源是孔老二,是儒家精神,用儒镜照史,是迂腐的。他能以孔子论照,何不以老子论照?试想,如果司马迁这面镜不是孔牌,而是李牌,不是“好政府主义”,而是“无政府主义”,那么,以司马迁的才华气度,则《史记》无可估量地伟大。以唯物史观的说法,这叫做司马迁的“历史局限性”。
再看鲁迅之评,过誉一些。
历史创造伟大文学家、艺术家,常常偶然。我不同意克罗齐,很简单:历史学家,是真口袋里装真东西。艺术家,是假口袋里装真东西。历史学家苦,要找真口袋,我怕苦,不做史家。艺术家造假口袋,比较快乐。但艺术家应有点历史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