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说着相见或不见

每次想起一些人一些事的时候,酒瘾就来了。控制不住地要喝上一瓶酒,剥几两花生。酒虽不好,花生也不是美味,却最令人舒畅,顺落。三杯下肚,情方及深处——遂发现所忆人事物是那样熟悉,熟悉得就像一切尚在眼前,事情亦就在彼时彼地发生。事了与君相饮为乐,一言一行皆到彼此心处。

又或虽事情早已过去,君我各一地。酒上三杯,乘酒意能再相见好友。大兴之来以酒尽情,罢了醉里缠绵,醒时人散不知何处。

一如黄霑所言:“相见一壶酒,饮罢各西东。”

分别那刻,哀极更映衬别时愁苦,更显你我情深。

何哀?何复会?再别时,若不及前时苦,你我深情能不改如一否?一别往生,愁相见,借酒为聚,曰:“羁绊一生!”

你是否会说我只是不愿相见?我说绝不是。你问为何?我说你我已不必想见。你问为何?我说......说自己自私,自说着相见或不见。

你会否叹句:“竟遇上这种人!”

我笑笑。须知人总是不尽相同,有人野蛮也有人温柔,有人自私也有人无私,有人善谈也有人沉默,有人素来主动也有人惯于被动......他们经过与别人一次又一次的相处,寻找舒心的好友——不必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却必须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是打人的周瑜,你是挨着的黄盖。

我知道了。你绝不会说句:“竟会遇上这种人!”你什么也不会说——无论我如何说如何做,你自不问为何,待我如一。

我问:“我们有多久没见啊?”

你说已有许久没有再见。

我没有再说。如果你是我,你会知道不久之前就已经见过你,见过你苗条下来的身姿,背着小小的背包,拉着一个迷你的行李箱,已不再是从前提着书袋的样子,但却更加好看更加迷人。

你还如昨日一般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却跟在了一个削瘦的男生背后。

我想这就是你要跟着的人了不会有错——上次那不经意的碰面,你轻轻把头埋在他的背上,车子远去了。我们甚至没有看清彼此的变化却认出了彼此。

网上,你没有说什么,只问刚才那人是你吗?

我应句是,没再说些什么——我知道那个人是你男友。

当时的感觉有点奇怪,说不出的感觉,有点不开心,但又无所从来,吃吃喝喝就抛诸脑后。

再见时。我再见你时,已是你跟随在他身后。

见你时我正从一巷里出来,还未走到街边,他就出现在我面前。我正想着暗笑几声,便看见几步之后,有一个你静静地跟着——沉默,面无表情,只是用一双朦胧的眼望着来往车辆,顾着千万不要跟丢,没有瞥到已停下来的我。

我知道长途汽车一定让你很疲惫,在车上你们一定睡到蒙了,此刻你们一定在赶着回家。

我忽然笑了——玩了一整天还未尽兴就要被逼着回家吃饭,那种感觉一点都不好。你的出现让我开心了许多。于是我阔步往家里去,边走边笑。

这就是我与你最近的一次相见,虽然你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你过得挺好。这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我未说要见你,你不会提;我纵见过不提,你不知便也不会提。

无论我如何对你,你都温柔以待,沉默以待,来了便接着,没来便等着。于是我们成了今日的模样。

我们之间再不需要少年时每日见面,虽则说那时我们尚在读书,相见只是常规。后来我离开学校,往别处求学,相见便成了我的决定。我说见你便来相见,我不说你就不说会面。我永远在主动的位置,你永远被动接受着。我横着说理,神头鬼脸,事事只为自己。你却总是温婉柔和,沉默以待,处处包容。

那时我总希望有个姐,你便被我蛊惑着做了我的姐。

可我从来羞于开口,只叫着你的名字。其实我知道,你绝不会成为我的姐——在我的心里,你从来都是同学,女同学,好看热心的女同学。当时我实在没法承认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始终认为你一定可以成为我的姐。

但时间告诉我必须对自己真诚——我通常都只适合一个人,对太多人我不能坦诚以待了。这一点我不能控制——有谁,对谁敞开心扉本就是偶发事件。如无神助,便需要大量相处的时间去堆叠,方有机会造出一次坦诚相见。

你已注定无法成为我的姐?你仍能成为我的一个好朋友。

可你又是如此沉默被动。

可我又是如此吊儿郎当。

吃喝玩乐纵声苦笑怒骂,别后再没有相聚。

还记得那年夏天吗?我已客乡求学,你还留守再战。我忽然还乡,攀在铁栅栏上高声呼喊着你的名字——彼时你尚是肉肉的身姿,眼睛蒙蒙,表情望不出欢喜。你往出屋来,缓缓站起身来,打量下真假,才慢慢地走近栏杆,淡淡说:“你怎么回来了?”

彼时喊完你的名字兴奋过头,早不知你所问何意。便相约出来行走倾谈一番,自以为说着各种鼓励的话语。现在想起来,那实在太过无趣低能。你却处处附和,温柔以待。我本应该从你的一颦一笑,猜你的心思的。

可我偏偏太傻,不懂察言观色,只管自己一骨碌说得爽快。不然,我肯定会知道虽你是个面瘫,但你也必像我高声呼喊你名字时那样开心愉快。

现在,我已会些察言观色,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大呼大喊的少年,只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话题终结者。离开你之后,没再有人去包容我的胡言乱语,更不说温柔以待了。

如此别经年,我想若是再见,见面时一定会令彼此尴尬异常。我无言时你尴尬,你尴尬时我纵想说话已不复当年。我平生最不愿意尴尬,尴尬时我希望你从不认识我,因为恰巧我能装着不认识你。

如此说来, 我和你还是不见为好。

我这样自作主张,你会怪我吗?我这样自私,你会怪我吗?我这样自说着相见或不见,你会怪我吗?

你不会,对吧?如果会,请不停歇地怪,请尽情地骂!

我还将在饮酒时和你见面,相饮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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