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父母去商场里去吃自助餐，有好几家选择，终于找了一家既可以烤肉又可以涮火锅的店坐下，立刻有人送来碗筷和锅底，戴着口罩的服务员突然看着父亲说：“那个CT宾馆你们最后卖了多少钱？”
那个CT宾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名字了，父亲想不起来在哪里认识过那个服务员，但是他立刻明白她问的就是十五年前的那段历史。
十五年前，父亲所在的国企申请破产倒闭，他负责清理单位留下来的资产，最主要的资产就是一栋沿街的五层办公楼，单位挂牌45万出售，却鲜有人接手，最后终于等到一个姓熊的本地老板买去，装修改造成了CT宾馆。
“我当初特别想买下那栋楼来着，就差那么几万块钱，当初你们又不同意分期付款。”那个服务员甚至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忿忿不平地吐槽。
“当时的确本地人没多少能拿得出来的，没几个人竞标，只有那个熊老板能付全款，最后直接挂牌价买走，他后来就把办公室改造成了宾馆。”父亲还有着不错的记忆，当初的事情还能回忆得一清二楚。
服务员帮我们开好火锅，放好烤盘，一边手不停忙着，一边不断地从口罩后面发出声音，“我之前开服装店的，45万还是可以拿的，要是当初拿下来就好了，哪像现在，买套房子自住都不止这些钱了。”
她匆忙布好我们的台面，只能转战其他客人，我们就自己去取餐，烤肉，涮火锅了。烤肉的时候，自然服务员提到的那栋楼成了我们三人的主要话题。
“45万一栋楼确实很便宜，但是那个熊老板当初交钱的时候也是颤颤巍巍，说他一辈子的身家性命可都在那儿了，他后来又花了近百万来把办公楼装修成宾馆，的确也是不少的一笔钱。”父亲一边吃着肉，一边跟我们讲。
“开宾馆真的赚钱吗？”我还真不清楚老家的行情，只知道那时候的行情，并没有那么多人需要来到我们那个小城市住宾馆。
“开始还是挺赚的，当时竞争不激烈，那一片没几个宾馆，那个楼改出来几十个房间，行情好的时候一天的流水就是四五千。”
我心里盘算着，如果真那么好，恐怕一年左右就可以收回买楼和装修的投资了，的确是个不错的生意。
“但是生意也不是没有风险的，后来竞争开始激烈起来，连锁酒店也慢慢来了，生意也没有开始好了，那个办公楼因为以前国企的历史原因，造出了红线，后来想要翻新也不允许了……”
父亲真是唯一对那些事情门儿清的人了，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我知道那个熊老板后来把楼转给了另一家连锁酒店去经营了，所以那个CT宾馆也就不存在了，这个决定好像也是明智的，这个变迁过程好像也是符合正常的经济规律。
已经过了饭点，餐厅的客人也慢慢少了，那个服务员看我们吃得也差不多了，又跑过来我们桌台边聊天，还是那栋楼的话题。“现在想想，当初要是想把那个楼拿下来，应该找人合伙的，咱们内陆人就是不像他们沿海的，思路活泛，有生意机会，大家一凑份子就齐了。”
“是啊，后来还有个浙江老板要找熊老板买那栋楼来着，说是出三百多万，但他没卖。”父亲又不经意地丢出来一句。
服务员有点瞠目结舌，更加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感慨万千的样子。“哎，我现在做服务员，累死累活，一个月一两千，要是当初接下那个楼，早就不用干了呀。”
吃完饭出了餐厅，父亲心里有一丝高兴，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十五年前的人还能认出他来，说明他还没有老得那么明显。我感受到那个服务员溢出口罩的对于错过的那份遗憾和后悔，估计也有十五年那么久远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