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雪地上,他不想杀鸡。
即便此刻他手里拿着菜刀,可他仍然不清楚自己怎么就二话不说的接下了这个任务,他向来不懂如何拒绝别人,更何况是他的姐姐。女孩子干如此血腥的事,多少有些不合适。
少年揉了揉冻的麻木的脸,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小时候看的香港黑帮电影,里面的反派总是一身黑色的帅气行头,带着墨镜,一边坏笑一边扭头吐出一口吐沫,然后用刀划破他人的喉咙。坏人也是需要吐吐沫壮胆的呀。
这一番做作的表演似乎真的有效,少年的手不抖了,他计划着怎么结束这三个畜牲的生命,或许应该找些结实的绳子,捆住它们的手脚,哦,对了,鸡可没有手,不过话说回来鸡翅除了吃还有什么作用吗?畜牲果然是畜牲,它们应该像它们祖先那样展开数米长的壮实翅膀,撑破麻袋,然后抓起少年飞上万米高空,可现实却是少年一把便制服了其中一只,没有反抗,连叫都没叫。
说起来,少年是知道怎么杀鸡的,胸前穿着胶皮围裙的杀鸡人,从小贩手里面无表情接过鸡,然后用锋利的匕首面无表情的切开鸡的脖子,还没等鲜血喷涌而出,就又被面无表情的杀鸡人挂进漆黑的大油桶,然后桶内桶外便是两个世界了,鸡慢慢变成了鸡肉,小贩也笑着点好了钱,杀鸡人依旧面无表情。
人的颈动脉在颌下,胸锁乳突肌前缘,这对一个医学生来讲是基础中的基础了。可鸡的颌下在哪呢?吃过鸡脖鸭脖似乎也没吃出哪块是鸡的胸锁乳突肌。少年站在雪地里越来越冷,“快点结束吧。”少年喃喃道。他用一只脚踩住鸡的翅膀,在鸡脖子上摸了又摸,果然,什么都摸不到。杀人都比杀鸡简单。
当那把钝刀在鸡脖子上来回划过的时候,鸡和少年都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境地,一个结束生命的人和一个即将被结束的生命,鸡在少年脚下用力挣扎,而少年的手脚也更加用力,挣扎慢慢变成哀鸣,鲜血只是在雪地上留下一抹浅浅的绯红。
刀还是钝了一些,尽管鲜血依旧一丝一丝喷射出来,鸡却不再挣哀鸣,只是呆呆的站在雪里,时不时低头找找吃的。少年有点烦躁,他的内心饱受煎熬,而鸡却如此安然,他又想到了这些畜牲的祖先,又高又大,血盆大口一口便能吞下少年这种体型的人类。可它们毕竟灭绝了,一动不动等待死亡的后代却存货至今,论数量应该也是禽类之最了吧,人们夸着鸡肉的美味,它便实现了它的价值,得到了他人的认同。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进化吧。
少年又一次提起了菜刀,这事应该有个了解了,“快点结束痛苦吧。”说起来这事事实很残忍,说着什么为了你好,手里却提着菜刀,残忍的事还有很多,比如医生用双手挽救病人的生命,比如屠夫用力几秒就让生命不再痛苦,这些都是仁慈,而让医生去终结生命,这便是其中一种残忍,少年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那些开给病人的药,扎进皮肤的针,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期盼的那样,让病人更舒服。良药苦口利于病,也许是用来安慰医生的话吧。
鲜血喷涌而出,原本一动不动的呆立变成生理性的抽搐,没过多久便没了动静。如果当不了医生了,起码还能去杀鸡,少年苦笑着说到。鸡是死了,可烦恼却丝毫没减轻,从单位下班的路上,少年想了一路,自己在做的事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做的事,自己还是不是自己,换做以前,他会大喊一声辞职摔门而去,或者把到刀丢掉说自己做不来这事,可他终究不是过去呢自己了。为了口感要自己杀鸡拔毛,在少年看来是很奇怪的事情,就好像有人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去猎杀野生动物一样,不能理解,明明菜也很好吃,在他看来几千几万块的衣服未必就比几百块的衣服舒服。网上管这叫穷人思维,话语里总带着嫌弃。复杂的社会便是这样对错总是很难分别的,但是想想电视里微笑着成佛的人,果然开心的微笑是总归是对的。
少年的手越来越恨,剩下的两只鸡很快就没了小命。少年呆立在原地,滚烫的鲜血也结成了冰,一动不动,应该是死透了吧。来往的路人眼里透着诧异,就好像他们不曾吃过鸡肉一般。少年把鸡肉装进麻袋,全身已冻的发木,“果然还是干不来这事”少年的脑中闪过很多东西。
少年不想像鸡一样被杀,也不想做杀鸡的人,可当这几个畜牲一动不动的时候,有些东西确确实实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