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和朋友小豆一起吃饭闲聊,她说11月是她今年最丧的一个月。
年底公司裁员把她裁掉了,辛辛苦苦跟了一整年的项目拱手让人;
交往了半年的男友跑了,理由是不想结婚;
最好的姐妹怀孕了,没人再陪她半夜压马路撸串;
心力憔悴看电视剧找安慰,得知自己挚爱的作家金庸过世了……
应激事件一波接着一波,小豆就像一个稻草人一样,被突如其来龙卷放吹得七零八落,找不着北,索性把自己关在精神世界的笼子里逃避现实。
上个月她家里人发消息问她元旦是否回家,她隔了两个星期才答了一个字:回。
“我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但经常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待见。”小豆叹着气说,“我一边丧,一边安慰自己:丧可耻,但有用。”
小豆这句“丧可耻但有用”,改编自匈牙利谚语“逃避可耻但有用”。同名日剧《逃避可耻但有用》里,被公司裁员的新桓结衣走投无路,寄希望于和技术男进行“契约结婚”,以家庭主妇作为职业向老公拿薪水,却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产生感情,变成真正的夫妻。
就在新桓结衣快要对生活感到绝望时,技术男对她说出这番话:逃避不也很好吗?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消极的选择不也挺好吗?就算逃跑的方式很丢脸,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是啊,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活成理想的自己,风风光光无忧无虑的过一生?绝大多数人每天都活在逃避和面对的夹缝中,一面为“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冲突焦头烂额,一面为理想的生活越来越远唉声叹气。
索伦·克尔凯郭尔在《致死的疾病》中说:一切绝望基本都是对做自己的绝望。所有时期的哲学家都曾强调过做自己的关键性意义,以及无法做自己而带来的绝望感。
丧可耻,但有用。面前有一滩泥沼,背后又是悬崖绝壁,我们向往着飞上天空的自由,却不得不在两者之间取其一,选哪边都很糟糕,干脆哪边都不选,闭上眼睛就是天黑,放任自己逃避现状。
归根到底,丧只是暂时的,日子还得继续,生活还得前进,我们虽然无法拥有想前进就前进的人生,但至少还有想逃避就逃避的自由。
金庸去世那一天,隔壁的陈叔叔下了班照例不回家,坐在楼下听金庸小说的评书,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邻居们都知道他和老婆关系不好,老婆总嫌他挣钱少,陈叔叔在单位劳累了一天,回家也继续受累,于是每天下班到家之前的半个小时,是他一天中唯一释放自我的时间。
那天陈叔叔一反常态的寡言,拉着邻居聊天,他脚下都是烟头,脸上没有笑容,我路过时跟他聊了两句金庸,他总算是笑了,一咧嘴,抬头纹里装的都是愁。
成年人的生活不怕丧,就怕丧到底还看不到希望。每个人都有一定的自我服务偏差,我们高估自己在人际关系积极事件中的作用,低估了自己在消极事件中的偏差,成功都是自己能力所及,失败却是别人的锅。
当糟糕的事情发生时,我们宁愿丧也不想面对,是因为我们潜意识里认为这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多么美妙的误会!
或者知道自己有问题,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放任自己逃避现实,丧一段时间养精蓄锐——这是稍显成熟的做法。
更有甚者,明知自己一手造成了失败,可是无力承担失败的代价,干脆破罐子破摔,导致情况越来越无可挽回——这可以说是丧到极点了。
偶尔也会有这种丧,我们回忆之前的人生,发现如果当初做了另外的选择,也许生活就不至于这样了,于是莫名其妙就变得丧了起来。
所有的丧都有个共同点:想不通。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老婆那么嫌弃我?为什么生活会对我如此残酷?为什么我这么失败这么衰?为什么我没办法做出选择?
答案在哪里?
想不出答案,可我们不甘心于没有答案,仿佛跟生活赌气一样,我们明知丧没有任何意义,但就是不想顺着生活的意思往前走。
在理想和现实的夹缝中搬来小凳子,稍坐一会儿,不做任何努力,说不定答案自己就会慢慢浮现出来。
老一辈人眼里的“丧”,还有个名字,叫做“顺其自然”。
想不出答案就不想,做不出选择就不做,面对不了困难就不面对,玩会儿手机游戏,看会儿八卦电视剧,一觉醒来,又是一条神清气爽的好汉子。
在家里丧了半个月的小豆,兴高采烈的跟我讲她丧了半个月之后的心得:
我虽然没了工作,但我得到了一笔钱,足够支撑我去喜欢的地方旅行;
我虽然没了恋人,但我通过他更清楚的认识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的姐妹虽然没办法和我一起玩,但她变得越来越好,我由衷祝福她;
我最喜欢的人过世了,但他留下的比带走的更多,我感激他曾经来过这世上……
小豆半个月前简直丧得像个无底洞,而现在,她收拾好行囊,准备回老家陪陪爸妈。
没有谁是真正的钢铁心脏,大部分人都在假装坚强;也没有谁彻底失去了生活的希望,表面上丧气十足,实际上却在心底偷偷积蓄力量。
成长需要时间,丧也是。活着并非一定要积极,你现在的丧,是你平时压抑着的、忽略了的负面力量,当你开始释放它们,看见它们,你生活的维度也开始变得宽广。能够承认自己无能为力,也是一种能力。
正能量和负能量同样都是能量,积极和消极同样是人生的两极,如果你不丧,你怎么知道那些被你忽略的情绪,最终都去了哪里?没有经历过丧的正能量,都经不起考量。
2018年最后一周,丧一点也无妨,因为过了这个星期,扛过一波重击的你,又要开始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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